不幸的是,陆海晨和江晓哲的考场并不在本校,而是学校正门斜对面的东江工程学院。两个人出了九公寓,逆着往21B教学楼去的人流,向着东江工程学院进发。为了利用好这最后的几分钟,陆海晨一边走一边看着时事政治手册。由于路上的积雪很厚,他只能用一只手扶着江晓哲的肩膀前进。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进了东江工程学院的主楼。江晓哲的考场在主楼二楼206大教室,而陆海晨的考场在七楼701大教室。
刚进主楼的时候,陆海晨还在担心老大会不会问他为什么两个人不在同一个楼层考试。因为根据惯例,报考同一所高校的考生,基本会被分在同一个考场或相邻考场。江晓哲在二楼,那么考上海高校的考生基本集中在二楼。陆海晨声称报的上交,结果却要上七楼考试,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不过,事实很快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个人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陆海晨并没有要进二楼楼道的意思。老大回头看了一眼停步不前的陆海晨:“咋不走了?”
陆海晨的咬肌、颊肌等面部肌肉艰难地抽动了一下,使劲拼凑成一幅扭曲的笑脸:“啊!那个…我的考场在…楼上…”
还没等他想好下面该怎么编,老大扔下一句“那我走了,拜拜!”转身踏进了二楼楼道。
陆海晨看出来了,就算他今天坐着阿帕奇直升机飞到武汉去考,老大也是不会多问一句的,老大已经将“关我彼事”的做人原则发挥到了极致。
陆海晨舒了一口气,快步往七楼走去。
越往上走人越少,到六楼的时候基本就没什么人了。陆海晨艰难地爬到七楼,整个楼道都是静悄悄的,与人声鼎沸的二楼三楼形成鲜明的对比。陆海晨走到701大教室门口,将身份证和准考证递给了门口的监考老师,检查过后,他踏进了教室。
陆海晨根据桌角粘贴的考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此时距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陆海晨抬眼瞅了一下周围,考场内人不多,偌大的阶梯教室显得有些空旷。旁边有几个年轻人下身穿着绿色或蓝色的军裤。和他隔了一个过道的那个哥们,更是将全套07款陆军冬常服穿了过来,挂的是中尉军衔,左臂臂章上清晰地绣着“沈阳军区”字样。带金色橄榄枝图案的大檐帽被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
整个七楼只设置了701一个考场,所有报考军队院校的考生,不管是在校学生还是军队在职干部,全都在这儿。
陆海晨看着教室里稀稀拉拉的考生,心中略感欣慰:“我的竞争压力比想象中要小一些。”
老师开始分发试卷。
监考老师将一个密封好的牛皮纸袋递到了陆海晨手中,陆海晨马上紧张起来——这不仅是他第一次参加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统一考试,更是第一次参加将决定他未来命运的考试。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取出卷子,一股淡淡的油印香气从面前拂过。看着卷头标示的带五角星的“绝密”字样,陆海晨感慨万千。
05年的夏天,他还是个嘴上长着浓密软胡须的高中生。他清晰地记得,那年他坐在高考的考场中,第一次看到带有“绝密”字样的试卷时,心情也是非常紧张。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当时考试的目的非常简单,仅仅是为了考上一所理想中的大学,没有掺杂任何功利性目的。而现在,他却不像三年前那样单纯,虽说现在也是为了考上某所大学,但却是想以此为跳板,达到他参军当军官的目的。
好在第一门考的是政治,不管复习得好坏,都能下的了手。
做完十六道单选题之后,陆海晨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就像三年前参加高考第一门语文考试一样。不过由于选择题耗费的时间有些长,导致后面的大题留的时间不够,他做得有些仓促,但好在所有的题他都答上来了。
考完政治,陆海晨很高兴,中午利利索索地在食堂吃了饭,继续抓紧突击后面的科目。为了提神,他还提前喝了一杯速溶咖啡。
但是,最让他痛心疾首的事儿还是发生了——他下午在考场上睡着了。
他原本以为经过昨天一晚上的充足睡眠,已经完全消解了三十二个小时硬座的疲乏——上午整整三个小时的政治考试中,他始终保持着亢奋的状态,没有丝毫困意,这就能足以证明。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缓过劲儿来。
下午考英语。开考后没多久,他就被阅读理解羁绊住了——冗长的从句,成分复杂的长句,各种指代不清的代词,最要命的是还有无数生词,这导致第一篇阅读他读了好几遍愣是没读懂什么意思。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射了进来,照在陆海晨的身上,暖洋洋的。渐渐地,他的双眼开始打架,手里握着的笔开始在试卷上画出各种不规则的弧线。那些蝌蚪一样的拉丁字母像被泡在了水中,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迷迷糊糊中,陆海晨突然感觉耳边响起了监考老师严厉的斥责声:“你是来考试还是来睡觉的!”
他猛然惊醒,发现考场还是那么安静,根本没有人跟他说话。周围的考生正在紧张地答题,而三个监考老师此时只剩下两个,一个正坐在讲台后翻看着考生花名单,另一个则靠在窗户边,双臂环抱胸前,盯着房顶的日光灯发呆。见坐在后排的陆海晨猛然坐起来,那名发呆的监考老师还以为他有事儿,盯着他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