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兄,那天之后没多久,刘燕丽,就是韩德兴那老婆带着他们女儿来我们局里了,”自打刚刚祝潇潇叫张九炎“炎炎”被我无情嘲笑之后,他就改口称“九炎兄”了,“来求了半天要我们帮忙见你。”
张九炎也没在意,实际上他向来也无所谓别人怎么叫他,看他表情似乎有些意料之中:“怎么?韩德兴不好了吗?”
“很不好,”我一边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到张九炎面前,一边递给他筷子。
“说来也奇怪,从他们来报案,到你扣压邱小翠怨灵,到现在也没多久,事情出来之前他好好的,最多有些迟钝,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跨了。”另一边祝潇潇也把装汤的罐子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揭开盖子来当碗,给张九炎倒了满满一碗,满到让人担心一碰就会洒出来。
我和张九炎都用眼神表达了对祝潇潇的谴责,祝潇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对张九炎道:“要不你先把嘴凑过来喝一口?”
张九炎深深看了祝潇潇一眼,还真低头,用嘴就着碗的高度,吸了一大口汤,然后把碗端了起来:“阿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啊。”
在我们刚刚进张九炎办公室的时候,就给家里打过去了视频,三个大的在屏幕那边,三个小的在屏幕这边,都互相拜了年。对了,还有一个加小号的小家伙跑到屏幕前面争宠,非要我们也给他拜年,被我用“没收全部零食”一通威胁,才老实了。
张九炎婉拒了我妈妈让他一起去我家过年的邀请,为了给工人们放假回去团聚,张九炎只能自己守着厂子,作为老总这也是他应该做的。何况他也需要陪着仙家师父们,一大早就安排大供的各式材料,又给事主们做祈福,制符箓,一通忙碌也是才闲下来没一会。
“脑子里长东西这种事可大可小,一旦蔓延就是全盘皆崩,病来如山倒,不过韩德兴这么快我也是没想到。”张九炎继续刚刚的话题。
“可能有些严重了吧,不然刘燕丽也求不到局里来。”我把保温袋什么的收到一边,让桌面宽敞一些,又撕开两双一次性筷子,递一双给祝潇潇,自己留一双,对张九炎道:“我们陪你再吃点儿吧,这年夜饭么,总要有人陪着一起吃。”
“你真是伶牙俐齿,把你的嘴馋粉饰得这么好听。”张九炎又把我看穿。
“嗯嗯,就是就是,我们陪你再吃点儿。”祝潇潇这家伙居然早就下箸如飞,已经在开始吃了。
这祝潇潇怕是第二只长得好看点的猪吧。我心里非议,全然忘了我跟他一样,甚至我手里筷子的频率也不比他慢。
“刘燕丽她来的时候说什么了吗?”张九炎问。
“主要是想通过我们找到你,说什么韩德兴是家里的顶梁柱,说什么眼看女儿才结了婚生了孩子,说什么相伴了大半辈子,韩德兴死了她也活不下去等等。两个人吵吵闹闹外加哭哭啼啼老半天,看着也着实可怜,我都差点心软答应带她来了。”祝潇潇边啃糖醋排骨边说。
“幸好你没心软,”张九炎也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不然我连门都不让你们进。”
“虽说有因才有果,但看着刘燕丽和他们女儿的样子也确实挺可怜,他们女儿好歹是无辜的。”眼看糖醋排骨就要见底,我也飞快地夹了一块。
“因果之下没有无辜,”张九炎说得淡淡,“邱小翠悲剧的起因也是因为他们心疼自己的女儿,虽说那天我怼邱小翠怼得毫不留情。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女儿的幸福生活确实是用邱小翠的人生换来的。”
“你们同情那些因犯法而坐牢的人吗?”张九炎问我和祝潇潇。
“不同情。”
“都活该。”
我和祝潇潇异口同声回答道。
“为什么不同情?你们应该知道坐牢的人在里面,无论是看守所还是监狱,里面的条件你们比我更清楚,最主要是只要进去就等于限制了人类看得最重的自由,”张九炎又转头对我说:“你之前还对我说过,有一次跟着带你的师父去做讯问,你还说里面的人根本没有人权,因为一切都要在监控之下,无论男监还是女监,你说你看着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我们这里抛开一些极个别的特殊案件,就拿普遍的来说,为什么你们不同情里面犯了罪的人?”
“一个犯了罪的人,受到相应的法律制裁和惩罚,本身就是不值得同情的啊。《刑法》又不是什么保密的法律,明明知道犯罪会坐牢甚至偿命,还要去犯罪,为什么要同情他?那他犯罪的时候为什么不同情一下受害者呢?”
“嗯嗯,茜茜说得对。其实对有些案情知道得越详细就越不会同情那些犯罪的人。他们犯罪的结果,往往都是导致一个家庭或者多个家庭的破碎,也可能是某个人一辈子走不出来的心理阴影。”祝潇潇补充着,“就像一部韩国电影《素媛》里面讲的一样,那个小女孩只不过是好心答应了一个陌生人的求助,帮他打了一下伞,却因此遭受到了此生最为不堪回首的伤害,给她幼小的心灵和肉体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重创。你说,像这种类型的罪犯,判死刑都不过分,不过就是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怎么可能同情他!”
看我和祝潇潇都说得有些慷慨激昂,张九炎笑了笑:“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很多时候都不管他们那些因果的事了吗?”
我和祝潇潇俱是一愣,张九炎又接着说:“从王德友一家,再到现在的韩德兴,王德友一家我是不可能去管,韩德兴这边我参与了,但是晚了。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因果报应而已。他用邱小翠的悲剧换来自己女儿的幸福,那他们家就注定有人要来承担这个果。就像监狱里或者看守所里,犯了罪的人一样,法律会根据他们所犯的事分别给予不同的判决,或死或失去自由,这是人间的法律。在人间法律干涉不到的地方,就有因果来裁决一切,这是天道,是天地的法则。就像邱小翠当初报复徐兴赟的时候,没人能干涉她;而她纠缠韩德兴的时候,我就出现了。上天这样安排,必然有这一切这样发生的道理,这也是因果,说不清楚也究不明白的。”
“九炎兄,那天之后没多久,刘燕丽,就是韩德兴那老婆带着他们女儿来我们局里了,”自打刚刚祝潇潇叫张九炎“炎炎”被我无情嘲笑之后,他就改口称“九炎兄”了,“来求了半天要我们帮忙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