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仁摇摇头:“要说精彩,还得说纪书记你啊。出河南孟县进陕北延安,再来到鲁南,光这份阅历就不是孙承贝能比得了的。你见多识广,背靠着共产党这个大组织,哪像我,也只能在这运河南岸六区这个小地方混日子,还得说靠着宗族关系,勉强混得一点名声,真是不值得一提……”
纪十化:“党组织是我的靠山,党组织的靠山是谁?还不是像你这样的广大群众?从今天开始你也是党组织的成员之一,怎样好好的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这是我们今后要重点研讨的问题,在这一点上你的影响力巨大,以后主要还得靠你……”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我想听一下你的意见,那就是龙西昆父子,他们既然有很大的武装力量,能不能为我所用,这一点我不能不考虑,他父子俩个的事,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些,以便我下一步做统战工作时予以参考。”
孙武仁略一沉吟道:“他们父子将来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恐怕不会少,你对他们有所了解也是应当,我就我所知略述一二。”
纪十化:“好,你和龙西昆是把兄弟,你对他的了解应当说远较他人为多,你的观点我定会作为首选参考。”
孙武仁:“龙有道,字义新,今年也得有六十二三岁了。通经史,擅写呈词,能言善辩,爱玩枪械,他手中的枪支少了说也得二百多支。”
“龙有道的父亲叫龙绍问,人送外号‘三先生’,在他手中经营的土地也得十二三顷,也可说是一方土财主。民国七年农历四月十八日赶台儿庄庙会,在路过小屋子村时,土匪二十多人把他给绑了,其中有两个人,一个姓姜,一个姓赵,都曾经是龙家的雇工,对他龙家的财富甚是清楚。”
“龙有道一听说父亲被绑,立马带了自己保家局子的几十个人,携枪就追。后来参与追击的保家局子成员就传出一件事,这件事很令人揣磨。”
“在追击之前龙有道向追击人员训了话,他说:发现匪踪,瞄准狠打。如果打不掉,就照老东家身上打,打死了抬回家送殡,也不能让人落入匪手,还得花钱去赎……”
“慢着,慢着。”纪十化急忙插话:“他真这么说?这不是典型的要财不要命吗?”
孙武仁:“换个人可能会拿钱赎命,可龙有道没有这么做。传出这个话的不止一人,这话你自己掂量掂量吧,纪书记。”
“众人追到南新庄庙台子附近,便发现目标,三先生双手被绑,骑在驴上,群匪环其左右。龙有道立即下令开枪。可是众人就是打不中。其实纪书记你想一想,这老东家也是一条命,毕竟投鼠忌器……”
纪十化颔首道:“有理有理,说归说,做归做,这手下人这点分寸还把握得住,当真打了,还不怕他翻脸不认人?想打的话,他龙有道自己打好了,他老爹骑在驴上,目标这么大,还怕打不中?”
孙武仁笑了:“你还怕龙有道不打,他还真打。龙有道抬手一枪,把驴给打倒了。匪徒也急了,几个人拖着三先生就跑,其他人就还击。就这样打打追追的天就黑了。天一黑,龙有道哪还追得上人?”
“匪首有一个亲属叫王茂怀,家就住在新河涯村,这个村子运河南岸,离我家向东也不多远,三先生就被放到这个王茂怀家里看管,一看就是二十多天。”
“三先生和王茂怀一聊就聊出亲戚来了。王茂怀是龙口村龙绍俭的女婿,喊这个三先生叫三大爷。三先生就抓住这个亲戚关系就劝王茂怀:你做这个没好下场,这样吧,你放了我,我在小龚庄有四顷地归你,你的事我不再追究。我儿子和台儿庄的张营长交情很厚,你又于我有恩,这个事你放心,就是将来有人追究起来,我父子保你没事。”
“王茂怀动心了,一天夜里趁着众匪外出的时候带着三先生就跑了。王茂怀在本村无法立足了,其后带着母亲和媳子到龙家准备要那四顷地。”
“可是三先生是什么人?此一时彼一时,四顷地可不是小数目。他哪里肯给?结果把王茂怀留下了,给他一杆枪,让他加入保家局子,给他护院。至于王茂怀的母亲和媳子,几块钱几件旧衣服就给打发走了。”
纪十化:“王茂怀这样能甘心?”
孙武仁:“不甘心能怎么样?三先生是吃透了王茂怀了,一个背叛了众人的匪徒,离开了他龙家只怕也活不了。”
纪十化颔首连连:“不错,王茂怀既是为龙家护家,也是自保,他的确没有出路。不过这口恶气窝在那儿,只怕早晚还得出事。这口气不窝死自己也得窝死别人。”
孙武仁:“对啊,王茂怀本就是匪,这口气他也只能暂时忍着。忍了几个月,待到和周围护院的混熟了,就和三个人拜了把兄弟,这三个人一个姓张,一个姓潘,一个姓孟。”
“拜完把子喝完酒,趁着脸热王茂怀就说了:像咱这样虽说吃喝不缺,可还不是龙家一辈子的奴才?不如外出闯一闯。改天我趁着龙有道夜里出来查岗,一枪崩了他,咱们把他们家的长短枪都带走。那几个也趁着酒劲说行。当下定了日子。”
“可是王茂怀万万没想到,事到临头那三个就把他给卖了。龙有道当夜就没出来查岗,第二天下了王茂怀的枪,龙有道可就说话了:为什么下你的枪,你心里明白,你回家吧,从此咱两不相犯。”
纪十化道:“这样看,这龙有道做的还不错,没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