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 绽放 第10节

李昌明伸头向里瞥了一眼,果见如李昌田所说,桌子上躺着两支短枪,这才说道:“兄弟请。”

进得屋里,两个你冷我热的问候了几句。

李昌明伸手入怀,拽出一支短枪,也拍在了桌子上:“兄弟,你爽快,当哥的岂能不痛快。”

谢笑良瞥了一眼,见那枪的机头是开着的,当即笑道:“痛快,一年多不见,大哥还是这般豪爽,兄弟佩服。那咱就有什么话说什么话?!”

李昌明:“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你我兄弟枪都摆在桌面上了,还有什么话不能摆在桌面上的。”

谢笑良:“大哥,你这碗饭别吃了,跟我走吧。”

李昌明:“怎么,兄弟,跟你走?难道哥哥眼前这碗饭喂不饱你哥哥?”

谢笑良:“喂的饱!”

李昌明嘎嘎一阵笑:“既然喂的饱,哥哥为什么跟你走?”

谢笑良:“哥哥这碗饭,名声不好听。”

李昌明:“不好听,有什么不好听?扣我个帽子,汉奸?”

谢笑良盯着他冷冷的说道:“大哥,难道不是吗?这个帽子还要别人来扣?”

李昌明:“别说那么难听。你们共产党那儿就好?叫日本人躖的四处跑,屁股有准窝没?”

谢笑良:“四处跑?前几天是不是哥哥带着倭鬼子与我们打了一仗,怎么样,到底是谁没撑住,跑了!”

李昌明:“那也算不得你们赢。”

谢笑良:“大哥,听我话,倭鬼在中国呆不常,跟我干八路,图个正果。”

李昌明把个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土八路成不了气候,有什么干头,你还是到我这里来干好了。”

谢笑良冷笑道:“大哥,到了八路那里,我保你,过往事情一概不究。如果是我到了你那儿,有些事可由不得你了。不是二弟笑话你,一个小小的队长在倭鬼子眼里算不了什么。换句话说,如果我去了,一定会比你的官大……”

未等谢笑良话尽,李昌明磔磔一声怪笑:“好兄弟,这样好啊,你当了大官,当哥的就跟着沾光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谢笑良:“话是这么说,只是有一样,二弟当不了亡国奴,倭鬼给我再大的官我也不会去,兄弟这个光你是沾不了了。听二弟一句劝,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昌明又是一阵大笑:“后路?二弟啊,我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哪怕是日本人垮台,国民党来了,也少不了我的官做。”

谢笑良:“这就是你的退路?你真这么想的话,咱弟兄们就没什么话说了。”

李昌明:“兄弟,你今天能来,能说这么些话,咱们做兄弟的情份你也算是尽到了,大哥欢喜。不过呢,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看谁走的是阳关道,谁走的是独木桥。”

谢笑良:“好,话说到这份上,够兄弟,那好,咱们后会有期。只怕再相见时,只怕枪弹无眼,那时候当哥的可别怪罪。”

李昌明:“好!当哥的也是一样的话,再相见时,枪弹无眼,那时候,兄弟你也要海涵,咱们后会有期。”

谢笑良伸出双手自桌上收了枪,揣在怀里,李昌明也是一般,收了桌上的枪支。

两个客客气气拱手作别。

谢笑良又别了孙崇立,径回二大队部。

谢笑良:“队长,李昌明,拉不回来,他是铁了心要跟着倭鬼子干了。”

孙武仁怒上眉头:“当真是不可救药!这个狗东西!那就怪不得我们了,打掉他!”

谢笑良:“此次一晤,我们兄弟情份已尽,我做事再无顾虑,就如你所言,打掉他!”

孙武仁闻言,双眉缓放,怒气稍收:“好好谋划一下,想个万全之策。”

谢笑良:“我这里已有一条信息,应当有用。”

孙武仁登时双目绽放光彩:“笑良,快说。”

谢笑良:“李昌田手下有三个人:王思富、王宝珍、王兆义,这三个人,与李昌田平日里有一点摩擦,前不久,这三个犯了一点错,李昌田便借机报复,对这三个各打了二十军棍。这还罢了,打过之后,还将此三人开除出矿警队。”

“俗话说,打而不罚,罚而不打,这李昌田是既罚又打,显而易见是公报私仇。那三个自然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食其肉。可又奈何李昌田不得。我这就去找这三个,说不定,他们三个能帮上忙,而且是大忙。”

孙武仁喜道:“甚好!这三个对矿警队及周遭环境定然熟悉的很,有了这三个,这就是如虎添翼。不过,这三个人你如何去找。”

谢笑良:“好找,王思富,人称王秃子,他有个兄弟叫王思胜,在杜安集开了个剃头铺。王思胜与我关系极为不错,有了王思胜还怕找不到王秃子,找到王秃子还怕找不到那两个?”

孙武仁不住口的赞:“好!好!好!大事将成矣!”

谢笑良:“好,我这就去。”说罢,转身便走。

孙武仁:“笑良,慢着。”

谢笑良收了步,转过身来。

孙武仁:“有两件事,得告诉你,这第一件,李昌明手下有一个人,名唤作李昌田,是李昌明的本家兄弟,也是李昌明手下的一个小队长。这个人与我们支队是有联系的,对咱们支队甚有好感。如果有机会见到他,用话试试他,看能不能帮我们一下。”

谢笑良惊道:“李昌田啊!”

孙武仁:“怎么,你和他也很熟?”

谢笑良:“不是很熟,只是见了一面,这次与李昌明见面,就是这个李昌田先出面去探察我的信息,此人面善,说话和气,自有一团正气,或许他还真的能起大作用,你提供的这个信息太好了。”

孙武仁:“这第二件,在贾汪北门里,有一个以洗衣为生的女人,人都喊她胖张嫂,巧的很,她也是杜安集人。在贾汪有事情,你可以去找她,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谢笑良疑道:“一个女人,行吗?”

孙武仁笑道:“怎么,看不上一个女人?我可告诉你,这个女人非同寻常女子,性格刚烈,豪气着呢,男人之中只怕也少有能比得上他的。”

孙武仁见谢笑良面上疑色更重,便收起笑容说道:“她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她十七岁就卖给江苏省铜山县魏集村张姓地主当妾。因为她家太穷了,他父亲是个靠讲猪行生意为生的,挣不了几个钱。”

“就因为卖到张家,人才喊她胖张嫂,不过在婆家太受气,又兼生了个女儿,在家里没有立足之地,去年带着女儿从张家出走,回了娘家。目前她是咱们的情报员。”

谢笑良这才放下心来:“虽说她是滕县九区杜安集人,可是与我峄县六区黄邱套也就几步地的路程,这也算得上是铁杆老乡了,好,适当的时候,我会去找她,她姓什么,叫什么?”

孙武仁闻言一愣:“这个这个这个……,好像是姓……,姓王吧?名字……,名字……,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就喊她胖张嫂好了,认识她的都这么叫她。”

谢笑良点点头,这才复转身走了。

谢笑良上马后,穿黄邱山套直奔杜安集。

在王思胜剃头铺外拴了马,马叫声惊动了铺内之人,忙出外察看,见是谢笑良,不由得喜道:“谢二哥,今天刮的是哪方喜庆风儿,让你到我这里来?”

谢笑良笑道:“兄弟,今天刮的是头顶痒痒疯,这头上也不知生了几个老母猪,虱子仔是一窝一窝的下,弄得你二哥我是饭吃不安生,觉睡不踏实,掐指一算,这峄滕二县边上能治得了我这痒痒疯的也只你一个,说不得,兄弟,还得劳烦你动动你的神手,把它给我除了。”

说着话儿,谢笑良伸手满头上好一阵擓,果真像是满头都是母虱子样儿。

直惹得王思胜哈哈大笑。

王思胜情知谢笑良必然有事,只是谢笑良头发委实也是长了,也是事实。

王思胜当即说道:“二哥,先到里边坐,看我神手先除了你的痒痒疯,然后说话。”

谢笑良迈步入铺,见铺内正坐着一人,刚要说:“你这店里还有客人,先照顾好你的客人。”却见那人头上光秃秃一片,年龄也只与王思胜相仿,心中当时便忽腾一下子,到口边的话立时收了回去,心道:“事情就真这么巧?这个莫不就是王思富?”

王思胜紧随其后步入屋内,向那人说道:“哥,这个是黄邱套主谢二哥。”又向谢笑良说道:“这是我哥,在这儿给我帮个忙。”

那人口中一面说道“我识得他,我识得他”,一面过来与他说话。

谢笑良心里有了底,试探着道:“我记得听人家说过,你是在贾汪矿警队啊,怎么有空在这铺里给兄弟帮忙?”

一句话惹恼了那人:“别提了,真是恼死人,谢二哥,搁贾汪我差点没叫人给打死。”说罢,气呼呼的提了盆,自去灶上取热水给谢笑良洗发。

一句话,谢笑良再无怀疑,此人正是王思富。

王思胜说道:“二哥,听说你们又打了个胜仗,倭鬼子带着坦克都没打赢你们,咱运河支队真的厉害!”

谢笑良说道:“嘁!倭鬼子算什么!来多少咱都不怕他!到了咱这儿,他们也就成了磨道里蒙上眼的驴,就只剩下个瞎转悠的份了。可恨的是有人给他们带路,充当鬼子的上线。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披着中国人的人皮却替那鬼子做事。这一次,带人攻打运河支队的就是我那个把兄弟李昌明,说起来真是羞死人,我谢福尧怎么有这样的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