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海潮哪里需要这通电话真能成功退婚,他太了解父亲了,不下猛药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死心的,这通电话的意义在于他要让明珰亲口告知父亲她有了别人,有了这个前提做铺垫,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太阳落了山,夜幕降临,明珰抱着她的兰花被要出去借宿,没留神绊一跤,海潮下意识扶住她,一时忘了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明珰敏锐感觉到了他的异常,放下兰花被去看他的胳膊,袖口一掀起,见他整条小臂缠着纱布,心疼不已,脱口问道:“怎么受这么重的伤也不说!是谁伤得你!”
说罢连忙卷他的袖子要看上面是不是也伤着了,海潮看到伤口又想起受伤原因,自嘲一笑,再不肯让她继续关注伤的事情,敷衍一时,明珰却担心起来,也不出去借宿了。
什么男女有别,真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要留下来照看着点。
穷胡同多是苦住户,夜里九点多人们都歇了,月亮地里悄无人息,林海潮枕着手臂看着暗夜中的屋顶,旁边的苏明珰刚刚睡着不久,气息还不是很匀,林海潮不敢翻身,怕惊醒她。
伍一帧此时已经在胡同外候着了,而东城那边,七小姐方团将在十点钟去东院,告知他父亲:她的同学打听到了苏明珰下落,孤女一人住在鱼龙混杂的筛子胡同,好几天不到学校,不知是不是遭遇了不测。到时不用继续鼓动,侠义心肠的父亲会立刻赶来寻找。
林海潮只需要在苏明珰睡熟后,让伍一帧进屋替换自己,到时一场抓奸在炕的戏码就实现了,他究竟**,留了余地,知道母亲没有父亲嘴牢,害怕传出去影响明珰将来的名誉,他故意让方团在十点后再打电话到东院,因为母亲向来早睡,而林家班弟子最近多数都给三爷跑腿去了香港,父亲着急起来必是单独赶来,不用担心把事情传出去。
身边人在咯吱咯吱地磨牙,呼吸变得绵长,料是快要睡熟了,林海潮于是起身下炕,轻手轻脚地穿鞋,忽然睡着的人呓语起来,他一顿,连忙屏息静气。
“活下去……活下去……爹我会的,我……活下去……”
林海潮心中一震,这才想起面前的人已经彻底无处可依了,他从来没做过坏事,之前他虽讨厌苏家,用尽手段想要退婚,可朋友们提的损招他半点不允,坚持底线,坦荡行事。这次若不是自己真真动了心却被肆意玩弄,他也不至于如此狠毒。
“活下去……爹……”
破窗帘遮着一半露着一半,月光照在苏明珰的脸上,小而圆,睡梦中的她双眉紧蹙,睫毛轻颤,满脸的隐忍,一点不像平日里的少心没肺,但这个样子是那么的攻人心肺,立在炕沿前的林海潮内心天人交战。
不知不觉,他从裤袋里掏出今天从家带出的所有钱,塞在了明珰的小枕头下。
虽说马上就天各一方彼此陌路了,但孤女一人究竟不易,希望她能独自生活下去吧。
他硬下心肠推门而出,胡同里忽然出现狗吠声,怕是伍一帧已经过来换他了,他连忙大踏步,还不及走到大门口,‘夸嚓’一声,白茬木的破街门开了,随即跌进来一个黑影,林海潮意外,箭步上前,月光之下,一个血污模糊的女人趴在那里。
破门而入的动静大,屋里的苏明珰也被惊醒了,睁眼看见真哥哥不在炕上,一咕噜便爬了起来,她本就是和衣而睡,跳下地趿拉起鞋子便往外跑。
“真哥哥怎么了?”看见大门口的情形,连忙奔上去,“啊,红姨?”
是艳红,因着她的三个娃在乡下嗷嗷待哺,今晚例假刚走,就去外面拉客,不想被汽车撞了,回大杂院求助太远,怕自己撑不住,想到明珰昨夜说住在朱姥姥家,距离不远,于是勉强爬起,跌跌撞撞赶来,不料刚要拍打街门,便已支撑不住倒下了。
此时她已不省人事,苏明珰和林海潮也顾不得盘问,不约而同地道:“快,送她去诊所。”
林海潮背起艳红往胡同外奔去,背上的伤口剧痛,但人命要紧,他愣是挺住了。街角的诊所上着门板,苏明珰敲了好久才开门,赤脚医生一面系纽子一面查看艳红,只一眼,便挥手轰他们走人。
“不成了不成了,要么想法子到城里医院,要么赶快出去,甭死在我这里!”
林海潮这时满心只想着救人要紧,根本顾不上自己那档子事了,他把艳红放在电线杆子旁靠着,对明珰说:“你看着她,我去找辆车。”
明珰心急,也没想起这大半夜上哪找车,连忙扶住了艳红。
林海潮跑到后面宽胡同,二话不说把伍一帧撵下车,自己发动引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