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法庭上与人谈判似的,把感情也梳理得如法条一般严谨客官,他说:“今天的事,你难道没有一瞬间想捂上耳朵不管不顾跑到一个陌生国家的想法吗?”
“嘶——”的一声,一瓶牛奶见底,尤佳妍摇了摇瓶子,包装壳上的热度已经快消散了。
“你跟他不一样。”她说,“你给我的感觉,你总是胸有成竹的,很少见你情绪外露的时候,所以你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国外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因为班长对谁都这么好,很难看出谁是被格外偏爱的那一个;至于方淮序,他的情感像是心电图一样,不用猜,他藏不住。被他喜欢过之后再碰到你,好像回到了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平凡的,寻常的。”
叶崇放下手,圣代外壳上已经化出了水,沾得她脸上也湿漉漉的,他问:“这是要拒绝我的意思吗?”
“你跟我在感情上的态度太像了,我也不知道是该找个同样的还是互补的,我需要好好想一下。”她考虑得很认真,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不过今天下来,我感觉你这样细水流长的也挺好,大喜大悲的感情在分手后很难全身而退吧?”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我现在心脏疼。”
叶崇方才一瞬间抽紧的心骤然一松,在自己没意识到前甚至深呼了口气,圣代都被他捏出了凹痕,他松了松指尖,放过这杯任务艰巨的圣代。
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是趁虚而入的,方淮序临走前看他的那个眼神两人都心知肚明,可尽管如此,方淮序还是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了她并告诉了自己,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她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不要再哭了。
叶崇心想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律师家庭还是对他有影响的,比如他懂得如何能让证词变得更加可信,比如他知道该如何避重就轻选择一个更利于己方的语言表达艺术,又比如,他知道该如何在对方动摇的时候增添一些筹码。
大度?他跟方淮序谁说这句话都是在说鬼话,怎么可能有人在感情中讲究孔融让梨?
他能选择把方淮序做的事说出来,是因为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所以尤佳妍不必知道她是被定位找到的,是他,叶崇与她心有灵犀,又是他费了时间花了心思才找到的她。
半真半假地说一些话,才更有可信度,不是吗?
方淮序能把位置告诉他确实让人惊讶,叶崇以为方淮序是宁可让尤佳妍独自一人平复心情也不愿意把胜果拱手相让给情敌的人,没想到,他是真的会因为她的眼泪而退步。
只要能让她开心起来,她永远是所有动机的第一位。
叶崇低头看着手中的圣代,慢慢转了转,安抚道:“我这次会在国内停留很久,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会一直等你一个回答。”
*
蔡冲在第六天突然恶化,走得很快,蔡梦秋先是给尤佳妍打了几个电话,后来不打了。
蔡鸿波因为先在饭里下了料,后来又对潘琴存在暴力行为,预谋犯罪的证据遍地都是,只是万幸潘琴拳头更硬。他预计的量刑在尤佳妍等人的坚持下格外公正法治,只是因为蔡冲的死所以少赔了点钱。
潘琴那儿也认可了,她在与蔡鸿波等人的接触中知道了尤佳妍与家人鱼死网破的结局,在蔡冲火化那天还给尤佳妍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儿呢?我没看见你。”她作为相关方还出席了蔡冲的火化现场,只是找遍了都没见到尤佳妍。她跟其他人也没什么话可以讲,反倒是尤佳妍给她留下的印象最深。
尤佳妍语出惊人:“我不在。”
潘琴顿了一下,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决绝的人,家人去世连最后一面也不来,她想起自己从头推翻后草草撰写的第二版的有关尤佳妍的生平经历,觉得倒也不必这么急着交上去,还能补充调整。
她捂住声筒,往后张望了几眼,快步走出隔厅,低声问:“你刚才发我的视频是什么意思?”
“看不清吗?”尤佳妍的声音离远了些,又很快拉近,“虽然装扮成熟,可是我确实了是未成年,地址我也发给你了,你们报社还有没有调查记者?”
潘琴心里一紧,下意识往外走,彻底把身旁的人都甩干净了才敢说话。先前尤佳妍几次来找她,承诺会给她一个爆炸新闻,这头七都没过,尤佳妍已经开始干活并兑现诺言了。
“看装潢不是低档货色,进去要实名的吧,我们进得去吗?你在里面能不能多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