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预料,但如今恩人真的架空了自己的君主,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四周的官员们纷纷退去,默契地给今晚的两位主角腾出地方。
宰相在距离王女一米处站定,身后是面无表情的女刺客和一脸坏笑的梦魔。
两名骑士也随即上前,矗立在王女的背后。
人们常把同甘共苦放在一起来形容人与人之间密切的联系,
可实际上,共患难要远比同富贵容易的多。
以前,在风桃村,在康斯顿城那一亩三分地,大家应对眼前的麻烦就已经焦头烂额吗,谁都没功夫去思考之后的事情,又或者,是刻意地不去想那些事。
而现在,四分之一的摩恩领土被收入囊中,曾经风桃村那支连对付奴隶商会都有些捉襟见肘的登基小队到了今天,不知不觉的已然拥有了向黄金王都发起冲击的力量。
一直被无视的那个问题,也终于被摆到眼前——
齐格飞,这个一手将王女阵营捧起来的勇者,究竟会不会放手这般庞大的权力?
如果是两个月前,罗兰能够立刻拍着胸脯肯定:勇者阁下绝不是贪图权力的人。
但现在,他没有这个自信了。
伏尔泰死了,身为勇者同伴的他被兽人杀了,勇者却无法向秩序阵营的生灵复仇。
阁下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权力。
现在的他,到底是宰相的部分多一点,还是勇者的部分多一点?
恐怕已经很难去确定了。
楼台上,
双方面对面都是一言不发,几人的身影将水晶吊灯的光撕扯的斑驳破碎,气氛凝涩到了极致。
四周的官员们都不敢出声,却无法按捺心中冒出的想法。
按理说,宰相既然来了,那就应该也是来宣誓效忠的,即便这是演的。
可他用这么高调的方式出场,见到殿下后也半点没有下跪的意思,那其中的意味可就多了。
他这是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撕破王女最后那层遮羞布了?
克琳希德与那双不见喜怒的红色竖瞳对视了片刻就低下头,整个人愈发的局促不安,不停拉扯着白衬衫的下摆。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大概也能猜的到。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双方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个花瓶,也想过要做好这个花瓶。
所以现在,女孩最大的后悔就是,没能把自己最漂亮的、母亲那身红裙子穿过来。
沉默了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宰相低沉的开口道:
“我没什么好宣誓的。”
四周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两名骑士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克琳希德的肩膀轻轻颤抖,紧咬着下唇,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只是冲齐格飞展颜一笑:
“齐格飞先生,您本就不需要宣誓什么。”
下一秒,令所有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宰相单膝跪下,捧起女孩的手在指背上轻轻一吻。
“呜……”
克琳希德愣住了,雷光愣住了,官员们都愣住了,只有罗兰在片刻的愕然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齐格飞望着这个始终温柔的少女,那张绝美的脸蛋在一众牲口动物中显得那么耀眼。
“我没什么好宣誓的,类似的话我很早就已经说过了,我扶你登上王位,事成之后我做南境大公,你用你自己的方式拯救国民。”
人是会变的,但有些事永远都不会变。
比如摩恩从来没有过吻手礼;
比如在风桃村小教堂的承诺;
再比如毫无杂质的真挚感情。
一层水汽蒙上克琳希德的视线,明明得到了今晚最诚挚的宣誓,她却没能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