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畜,放开我的朋友!!”
女孩捏着地钉的指节发白,肩膀微微颤抖。
却非是由于恐惧,而是愤怒。
“哞———”
弥诺陶洛斯牛嘴大张,狂乱地甩着脑袋,粘稠唾液横飞。
他的思维早在五百年前就停滞了,当时的那位女勇者用剑尖贯穿了他的心脏。
但他也成功让勇者深陷重围,最终被魔王路西法斩首。
时隔多年,他从地狱回到凡间。
虽失了理智,但仍存战斗本能。
本能驱使着它来到这里,本能告诉他这里有个巨大的威胁,本能不断警告着它:
这个人类女孩,危险!危险!危险!
极其危险!
必须排除!
“哞———”
牛头人酋王嘶吼声震耳欲聋,抬起水管粗的牛蹄,重踏而落,霎时间地动山摇。
安娜,眼睛猛地睁大,向左扑出。
原处的位置毫无征兆地顶出一根尖锐三棱岩柱,竟要将女孩从下而上刺穿成人干!
安娜落地翻滚,系带脱落,茶花色的头发披在肩头。
她刚想站稳身子,弥诺陶洛斯已然突至身前,巨大的鼻孔喷吐白烟,血气森森的狼牙棒当头砸下。
狂暴的气浪扑面而来,女孩娇小的身躯像是骤雨暴风中树苗摇摇欲摧。
可安娜的面上却没有半点慌乱,反倒是狠厉之色愈发醒目,竟是原地一个侧身,狼牙棒擦着胸前半寸的距离砸落在地面。
轰声骤起,尘土飞扬,
女孩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刺出手中的地钉,
不偏不倚,正是眼睛!
嗤!
牛头人眼球顿时爆开,黑红血浆和粘稠黄脓喷溅出眼眶。
“哞—哞——”
弥诺陶洛斯痛苦咆哮,紧握的左手终于松动。
小托娃像一张纸片般掉落下来,已然失去了意识。
安娜心明手快,压低身子两步上前,抱住伙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连铁锅都翻地费劲的自己,此时竟然变得如此悍勇。
可她根本无暇思考更无暇去顾忌这种异常,因为牛头人酋王的下一波攻势已经来了!
弥诺陶洛斯捂着喷血的眼睛,唾液大摊大摊地从嘴角溢出来。
失去一只眼睛没让他畏缩,反而使攻势变得更加疯狂!
狼牙棒风声呼啸,朝着两个女孩脆弱的身板横扫而来,似是要将她们直接打成肉酱!
安娜眼眶放大,她手中抱着托娃,已经做不出闪避的动作了。
比眨眼还短的刹那,女孩牙关一咬,直接背过身去,将伙伴护在身前,竟是用身体硬抗!
砰!
嘎啦……
安娜能听见那种牙酸齿寒地声音在身体内部响起。
像极了卢卡用他那双新买的军靴,碾过家里的老鼠时发出的声响。
女孩狂喷出一口鲜血,碎裂的内脏和身体一块倒飞出去,撞上阔叶树干。
大量树叶纷纷落落,树干上大滩血渍流淌滴落。
安娜倚在树下,死死抱着伙伴。
怀中微弱却颤动起伏的身躯,让她心下舒了口气。
还好,不然他会很伤心吧……
噗……
又是不知道什么内脏混着血水呕出。
视野有些模糊,自己也许是要死了。
这怪物,吃什么长这么大的?比自己的新家还要高也说不定。
啊……
它又来了……
乌漆嘛黑的,丑死了。
安娜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获得这种能力。
似乎是在那场大病之后,又或许是比那更早就有了?
说不好。
也没怎么在意。
就像是伸出手抓起苹果一样自然。
天生就该如此。
不过这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哥哥和妈妈。
那是因为有一天,她突然发现领居家的叔叔婶婶对自己变得格外爱护,经常跑来帮着自己家务。
妈妈以往会偏心能干活的哥哥,可那天以后自己碗里的面包总会多一个。
哥哥不再和自己抢零食了,反而常常会从外面带新鲜好玩的东西回来给自己。
新村子里的大家也因为自己看不见而特别照顾自己家。
安娜很珍惜这种点点滴滴凝聚而成的小小的幸福。
当然,她偶尔也会有些羞愧。
可事到如今总不能再和哥哥说:“对不起其实我能看见,那些只是装出来的……”
大半会被卢卡揍一顿,然后逼着把以前让给自己的零食都吐出来吧。
再然后,哥哥会抱着自己哭,哭得会比自己还伤心……
“………”
是的,安娜能看见,看得比没失明前更加清楚,甚至能看见很多大家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今天来村里的那位公主,金灿灿的,暖洋洋的,像太阳一样,安娜很想抱上去蹭蹭;
比如伙伴里的娜娜,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藏着比山还大的东西,真是太恐怖了,自己都有些害怕她;
比如小托娃,纯洁干净地就像一朵铃兰,难怪大家都喜欢她;
再比如,
再比如那个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名叫齐格飞的男人。
安娜听见大家称他:
宰相、阁下、梅兰、大人以及……
勇者。
偏偏没有那个自己最熟悉的名字,
偏偏他们又是那么相像,如同天空一般的湛蓝!
勇者啊……难怪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