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顿神情憔悴胡子拉碴,双眼中布满血丝,连腰围都瘦了一圈。
自从收到梅兰的传话后,他日夜胆战心惊,聚集了所有可聚集的力量拱卫伯爵府。可即便如此也无法给内心带去一丝安全感。
死亡从来不是最可怕的,等死才是最可怕的。
康斯顿平日里很喜欢熬鹰,他熬的猎鹰素质出众,总能在年末的贵族狩猎大会中脱颖而出。现在他总算体会到了鹰的感受。
那位梅兰,在熬他。
康斯顿害怕的并不是他暗中支持奴隶贸易的事被追究,奴隶制度本身就是一种自古以来。
事实上奴隶贸易被禁止后,王国的经济便受到了巨大影响。所以蔷薇王后死后,王国政府才对死灰复燃的奴隶贸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康斯顿的身份地位就算事情暴露了顶多也是赔点钱,公开道个歉,梅兰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擅自杀死一位分封大贵族。
可问题在于他的罪行根本就不是搞奴隶贸易,而是勾结邪教、崇信邪神!
这可是大罪!要上火刑架的大罪!就算梅兰把他全家都杀了都不会被追究的大罪!
“老爷,城里都在传闻克琳希德王女殿下将会在今晚驾临,我们真的不需要做些准备吗?”
一旁的老管家关切地看着康斯顿,语带忧愁地地问道。
最近老爷的状态很不对,全府上下都感觉到了,老管家几次询问都被伯爵老爷暴躁地轰出来。陪着伯爵从小长大的老管家尚且如此,其他下人就更加不敢多问了。
“我知道!我知道!吵死了!你去安排不行吗!”
“可公主殿下驾到,领主不出面迎驾实在有失礼节,宫里那些大臣肯定又会借机弹劾您。”
康斯顿伯爵领的黑土地一直都是香馍馍,王室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试图收回来。
“那就说我卧病在床不便接驾!
“可……”
“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老管家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又是这样,老爷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讲。
“那我就先退下了,如果您有需要请随时喊我。”
老管家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自始至终康斯顿都没有看他一眼。
等候在门外的贴身男仆见老管家出来急切地问道:“老爷怎么说?”
没等回答他就知道答案了。老管家脸色忧愁,显然情况还是一如既往。
男仆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问道:
“老爷,到底在着急什么?”
老管家陷入了沉默。
在下人们看来伯爵是在着急什么重要的事。但看着康斯顿长大的老管家却知道,老爷的情况与其说是着急倒不如说是,恐惧。
他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位封疆大吏,王族直属伯爵如此恐惧?
房间内康斯顿十指交叉微微颤抖,他时不时就看向那面造型古怪的镜子,迫切地期盼它快点亮起来。
康斯顿当然知道公主驾到,他作为王室封臣必须亲自出面迎驾。别说公主了,哪怕是王宫派来的使者他都会亲自迎接。
作为一个八面玲珑的边陲领主,原本他会动员全城的百姓热烈欢迎王女殿下,会派安排重兵封锁贫民窟,免得这群肮脏的泥腿子跑出来冲撞到殿下。他会和老管家彻夜长谈,制定最好的观光路线,确保王女殿下能看到也只能看到这座城市最美的风景。他还会准备大量精致的土特产,赠送给王女殿下作为临别礼物。
然后,等王女一走就把她的行踪密报给两位王子,让那两位好哥哥把他们心心念念的妹妹带回去。
这样一来,他不仅没有落下封臣的礼节,又能在那两位王子面前博得好感,不管他俩最终谁登临大宝,家族都会在未来的摩恩国王的心中留下忠诚可靠的印象。
他就是这样,或者说历代康斯顿伯爵都是这样。
圆滑地斡旋于王室和贵族之间,在那脆弱的平衡点上尽情地起舞。
可他忘了,脆弱的平衡往往只需要一点外力就会被破坏。
梅兰!
梅兰!
梅兰!
这个名字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柄钢刀,你知道它一定会落下,却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落下,更不知道该怎么躲开它。
接驾?呵呵,康斯顿现在都不敢走出自己的房门,谈何接驾?
(为什么?为什么主教大人还没有联络我!!)
就在这时,金穗街突然骚动了起来。
“来了!公主来了!”
“备马车,快!”
“等等我!等等我!”
“哎呀,你自个骑马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