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农奴被黑石氏杀死,但依旧没人上前。
“为什么不听命令!”
“你们都想死吗!”
有黑石氏高层愤怒咆哮,居然连几个最低贱的农奴都敢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自认为在仇生家族面前丢了脸面,恼羞成怒的又连杀数人。
“神牛和晋,晋安菩萨,倚云拉,拉姆他们…是…好人!”几名壮年农奴虽然害怕屠刀,但还是说出了内心的话,他们不再麻木认命,而是开始有了自己的人生判断力。
“混蛋!”高层盛怒,刚想要抬腿把说话的几个农奴踹下神木,砰!
他突然感觉身体猛的一震,比被雪山野熊撞上还疼痛的巨大冲击力量,瞬间传遍全身,好像全身骨头都在这一刻被巨力碾压撞碎,肺腑受到塌陷胸膛挤压,两眼血丝爆裂,充血。
然后他感觉身体轻飘飘,脚下失去着力物,神木在眼前快速缩小,身体在迅速飞远,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在充满血色的世界里,一个道士如猛虎冲入羊群,自己的族人成了绵羊,在黑石氏里横冲直撞,一路断手断脚,无人可敌。
就连族中最厉害的几名勇士,全部一招都挡不住,就被骨断筋折的撞飞出去。
就连仇生家族那个跟自己斗了一辈子的次仁巴扎,也被对方一掌拍碎头颅,坠落下神木。
看着无人可挡,比雪山赞魔还可怕的汉人道士,在这一刻,他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能一人独战漫天神佛的神秘大魔神,又仿佛看到了能一人轻松击毙族中第一勇士黑金刚的神秘高手,两人身影出现重合,再就是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此时的神木下起了黑色雨点,雨点越下越多。
只是这黑色雨点,全是人。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屠杀,只是被屠杀者是人数更多的黑石氏和仇生家族,不管他们怎么求饶,怎么逃跑,都逃不过这场冷血屠杀。
神木上并没有血腥气味弥漫,每个人的心头却被如坠冰湖的森寒杀意笼罩,无力反抗。
“怎,怎么会这样……”波青面色变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敌人,他终于明白对方那句话,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杀了他!我不屑知道他的来历!一定要永绝后患!”波青面色狰狞,今日是他失策了,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他眼睛充血恨欲狂。
那个男人冷血无情,杀光了他这边所有人,这种犹如窒息一般的致命压迫感令他疯狂失去冷静思考,再也不复过去的心狠手辣,冷静自负,导致他并没有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眼里只有不择手段也要杀死对方。
直到耳边惨叫声都消失,黑石氏、仇生家族的人全都被杀光,他才全身发冷的从这场屠杀中如梦惊醒。
晋安落地无声的忽然出现在波青面前,脸上表情冷冽:“知道我为什么单独留下你一个人吗?因为我也要让你尝一遍他们所经历的绝望滋味。”
波青吓得两腿发软人险些站不稳失足摔落。
眼前这个身穿道袍,刚才还冷血无情杀光所有族人的汉人,在波青眼里那就是一尊杀神,是雪山史诗传说里最恐怖的赞魔,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脏随时要骤停的恐怖压迫感,但是坚强的求生欲让他做出了疯狂言语:“你不能杀我,如果我们的人都死光了,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你就算放那些卑贱农奴出去,他们的家人、阿加阿吉、姐姐弟弟,全都会被视为叛族杀死,然后割下头颅制作成嘎巴拉酒碗,灵魂永世被封印在嘎巴拉酒碗里得不到轮回!只有放我回去,只有我的求情,你才能救得了这些不值钱农奴,你才能救得了他们的家人!我的命比他们更值钱!”
晋安身上的压迫感收回了一下:“他说的是真的?”
晋安看向那些呆愣住的农奴。
那些农奴回过神后,脸上的喜色又黯淡下去,目光里点燃的火光重新熄灭,变成神情麻木的点点头。
波青波青自以为找到了晋安的弱点,他扶了扶有些戴了歪的雪山狼王帽,以此掩盖自己内心的慌张:“所以说,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你们就更加不能杀我,反而更要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不能让我受到任何伤害,一路护送我回到黑石氏部族,我才能在部落族长和护法神面前为那些农奴求情。”
波青眸光闪动。
忽然,那些农奴开口:“晋安菩萨、倚云拉姆、奇伯、还有神牛……”
“谢谢……”
“我们明白你们都是好人,你们一路帮助我们这么多,我们现在还提这么多无理要求很过分,雪山赞神,寺院佛爷和菩萨肯定都会怪罪我们太贪婪……”
“但是!求求你们杀了波青!只有杀死他才能救我们的阿加阿吉!兄弟姐妹!求求你们杀了波青吧!”
晋安和奇伯虽然都听不懂吐蕃语,但三人都同时有了不好预感,想要出手救人已经来不及,那些农奴都纵身跳下神木,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下全家人性命。
晋安看向那些还在犹豫的农奴少年,嗓子嘶哑喊道:“不要!”
但那些早就已经认命,目光麻木的农奴少年,眼里逐渐升起希望:“杀了波青,我的家人就不用再给人当马骑了!”
“我还有个弟弟!”
“我阿加阿吉身体不好,更需要我哥留在身边照顾!”
……
“托切那!”
谢谢。
“扎西德勒!”
那些农奴少年全都放开手身体后仰的坠下神木。
看着宁愿自杀也想要他死,波青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怕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温暖白狐大衣,没有温暖的奶酒,没有可以买来大量牛马的黄金……
晋安他们想救人,却到头来什么人都救不了,因为他们只有双手双脚,连站稳都不易,谈何去救一心求死的人。
“我终于明白老道那种心境了,也终于明白老道为什么脱下道袍换上僧袍教化世人了,他想要救人,可救人容易,救心难。我们今天救下了那些苦命农奴,却也间接害死他们的更多亲人,那我们换来的是救人还是害人?是自认为行善事,功德圆满,还是成了屠夫手里的利刃?如果救一个人换来的是害死十个人,那我们跟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然后放蛇归林再拍拍屁股走人的伪善们又有什么区别?我们救得了一个人,一百个人,却唤不醒这个麻木的时代!可如果一直没人站出,又有谁来唤醒这个黑暗麻木的时代!”
晋安声音嘶哑。
心中难受。
却发泄不出满腔愤恨。
他没有虐杀那个喜欢把人当狗当马骑的波青,手掌一拍,震断他所有心脉,在波青的惊恐目光中,把他推下神木,让他在临死前感受坠落等死的折磨和感受压在农奴们身上一辈子的绝望。
此时两眼蒙布,坐在山羊背上的老道士,还在专心念着《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没有打断经文,但泪水早已经打湿蒙着双眼的黑色布条和那张苍老的脸庞。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行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罪人实可哀,我今说妙经。念诵无休息,归身不暂停。天堂享大福,地狱无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