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人盘膝而坐,指了指天空,夏末之时,天上的云霞厚重,似乎有什么存在在里面盘旋似的,李观一道:
“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之时,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可是,行云吐雾的是英雄,隐介藏形的,亦是英雄。”
姬子昌听着这样的描述,不由神往了,怔怔失神道:
“这样的英雄。”
“天下之人,谁能当之?”
李观一顿住。
面不改色,坦然笑着回答道:“我只是个道士。”
“我不知道。”
“不过,兄台心中可是好受些了吗?”
姬子昌看着李观一。
姬子昌本来以为李观一会因为带入了自己的情况,而会鼓励他选择第二个选择,可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少之人,直接给出了第三个抉择。
奋起,我是在恐惧么……
原来如此,这样才是如先祖一般的豪情之心吗?
若是李观一推荐他选择第二个决定,这是天生的政客权臣,而现在他直接说出第三个选择,又该是怎么样的人?这个人竟然就没有考虑一下自己的情况么?
姬子昌不由叹息。
这是怎样的人,古时候那些‘傻乎乎’的家伙竟然真的存在?
李观一把酒喝了小半,打算剩下的带回去给太姥爷。
然后看着姬子昌,道:“兄台心中好受了些罢?”
姬子昌温和道:“是。”
“听闻君言,我还是有了些收获的,之后应该也要做出决断了。”他的笑容温和宁静,此刻已是午后,回去的时候恐怕就要日暮了,明天就是决定天下走势的那一场宴席。
正在这个时候,姬子昌却感觉到手臂一紧,下意识抬起头,看到那站在阳光下的少年忽然伸出了手,抓住自己的手臂,那手掌有力,仿佛可以感觉到脉搏和心脏用力的搏动。
李观一道:“我看兄台的表情,可不像是这样。”
“况且,才在这里喝闷酒,还没有怎么样,就要回去。”
“你这世家之主,当得也太累太憋屈了。”
“我想到了怎么样报答你的方法。”
姬子昌道:“我……”
那少年一笑,一用力。
坐在浓密大树下的姬子昌本能反抗。
可是他一个四重天的皇帝,还是得靠着家传之物,才能够用得出赤龙法相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悍勇名将的对手?
这一颗老树,是八百年前,赤帝在学宫建立的时候,亲手种植的,也因此被历代学子好生照料,而今已不只是亭亭如盖了,可谓是繁茂至极,盛夏的阳光垂落,没有一丝丝能落下。
犹如君王华盖一样。
姬子昌被拉起来,踉踉跄跄地从阴影下被拽出来,踉跄两步,走入阳光下。
李观一大笑道:“恰好,我看你此刻还有些空闲。”
“恰好,我也有些空闲,还有些钱。”
“外面热闹得很,来来来,出来喝一顿酒,我来请你吃饭,就当做是报答你的酒了。”
姬子昌道:“不,我是是说……”
他顿了顿,微笑道:“我的酒可是很贵的。”
“一顿饭,未必够。”
李观一大笑:“这样才像话嘛。”
他拽着这胡子拉碴的大叔,迈开脚步,李观一的体魄兼具了兵家,佛门之长,又最后融会贯通,走向了张子雍的传说道路上,见这大叔麻麻赖赖一点不痛快,索性用力拉着他。
姬子昌几乎是被少年拽得飞起来,朝着学宫外面奔去。
公羊素王和墨家巨子并肩踱步走出。
墨家巨子道:“他日论道之事,恐怕决定了观一的江南和麒麟军之未来,应国,陈国,底蕴深厚,江南势猛,却终究只崛起一年,但是我看你倒是一点不担心。”
公羊素王道:“君子无忧。”
巨子啧了一声:“什么事情都藏在自己的肚子里面,表面上却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所以我才厌恶你们儒家。”
“老东西!”
“今日你来找我,还要住在我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
穿着黑色儒衫的老者掏了掏耳朵,面不改色:
“老麒麟收拾那小家伙。”
“惨叫的声音太剧烈了,君子远庖厨,引申而来便是,君子见到惨烈的事情,会于心不忍,可是庖厨是饮食,是正确之事。”
“虽然正确,可是听了,看到,还是会有恻隐之心。”
墨家巨子道:“所以呢?”
公羊素王微笑道:
“所以就躲远点,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念。”
墨家巨子摇了摇头,“这就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么?”
公羊素王大笑道:“不!”
他揶揄道:“只是惨叫听多了,容易耳朵幻听……”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感觉到了李观一的气息奔过来,两位老人家止住脚步,等待着这一位看重的晚辈,回头看去,听到了少年意气风发的声音:
“素王,巨子,两位前辈,今日可好啊!”
公羊素王微笑道:“自是好……”
墨家巨子则是豪迈多了,道:“你小子可算是来了,也不来看望老头我,我都………”
素王,巨子回头看去。
看到了李观一和他手里的挂件。
儒门公羊素王。
墨家第一巨子。
两位老人齐齐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方才愉快的笑声,戛然而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