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看,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你吃了它,会好的……”
床榻上的人,听见她的声音,竟像是被一双手从地府拉回一般,缓缓睁开眼。
“昭阳,你怎么回来了?”他嘴角扯出一个笑来,那笑是茶盏中泡开的菊,硕大的,空洞的。
“我当然要回来,我骑快马去了祁州,你知道祁州是什么地方吗?专门产药材的地方。我听市井中一个老者说,祁州有一家药铺,卖‘七星回魂散’,我便去买它回来……”乌兰满身赶路的风尘。
“没用的,昭阳,命到此处,药石无医……不过,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高兴……”
阿九说着,肺腑里扯出长长的浊气。
那是将死之人的腐烂之气。
他屏退了殿内的人,干枯、僵硬的手,爱怜地拂过她:“傻瓜,你不该回来的。你回来做什么呢?”
“我不回来,去哪儿?”
拂落岁月的柳绿花红,她在他的温柔里顺流而下。
这一刻,她又是他的小姑娘了。
“跟段义平走。我早该放你跟他走的。”
几度欲灭的烛光中,他看见乌兰摇头。
“我不走。你病成这样,我怎么走?”
乌兰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宫人,命速速去煎药。
阿九长叹一声,道:“这辈子,我误你何其多。”
乌兰忽然就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哭得止不住。把心里肺里,哭成多雨的江南。像是要把一生的遗憾哭得干干净净。
“你从来没有误我。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有后悔过。”
“真的吗?”
“真的。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想去御苑里偷看三河马,我还是想遇见一个叫阿九的养马小厮。”
阿九灰暗的眼角,颤了颤。他的手摸索着,从枕下拿出两道通关文牒,交给乌兰。
他早就准备好了。
原来,他早就打算放她走了。他给殷鹤下了一道密令,在恰当的时间,宣布皇后驾崩,与官家合葬皇陵。
两道通关文牒。他为她做了周密的打算。
他默认最使他嫉妒的刺,长满心头。
不管她去哪儿都行。他只要她过得好。
“昭阳,忘了这宫廷,天高海阔,好好儿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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