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他不经意道:“臣在嘉庆关,与一个女子打斗,她敢单枪匹马闯阵,毫不畏惧。说起来,她的面孔,倒有几分像若梨。不过,还是比若梨差得远。凶蛮之气太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方灵山打探到那女子的身份。派细作孟昭云前去。诱其来中原。
她要把这个女子当作一把刀,划开她与周九的疏离,划开周九十数年如一日的冷漠,划开中宫皇后宋丹青的不可一世,划开宋家满门的走狗画皮。
她并没有将她的打算告诉方砚山和白若梨。
他们夫妇二人,一片报国热血,阳谋有余,阴谋不足,以致屡屡被算计,落了宋家的下风。
她方灵山,深居宫闱十一年,学会了把泪和血吞下去,也学会了将牙长在心里。
此刻,她看着乌兰,道:“红色是火,不大吉利。本宫命司织局给你做几身衣裳。往后,你便一直穿白色。”
孟昭云喜不自胜,道:“昭阳,你听明白贵妃娘娘的意思了吗?贵妃娘娘要留咱们在宫里了。这是莫大的殊荣啊。天底下的伶人,谁不盼着为皇家效力?谢贵妃娘娘隆恩,谢贵妃娘娘隆恩……”
乌兰不领情,道:“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不稀罕。这里像古墓一样,走路都要轻手轻脚,无趣。”
方灵山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意外,她握着一个精巧的香炉,淡淡道:“听说,你今儿险些被宋钊玷污。如果你不留在宫里,你觉得宋钊会放过你吗?本宫略略提醒你,在临安城,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动宋家的人。”
宋钊那淫贱下作的脸,浮现在乌兰脑海,让她一阵作呕。
乌兰看着方灵山,道:“你为什么要留我们?”
方灵山道:“很简单。本宫喜欢看幻戏。特别是梨花雨。本宫看过很多场幻戏班子的表演,觉得你们的表演最入心。本宫想留你们在身边,随时召见,随时看戏。”
乌兰抿了抿唇,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
“宋钊强抢了很多民女在府内,那些女子很可怜,我想让你解救她们。”乌兰同方灵山谈着条件。
方灵山笑笑,哥哥说得没错,这个蛮女胆子很大。
“好。”方灵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
乌兰道:“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这一晚,乌兰便留在了皇宫。
她和孟昭云,住在贤德殿西侧的一间小屋内。宫人们唤她们为“大孟伶,小孟伶”。
夜间,乌兰躺在床榻上,听着风吹着光秃秃的梨树梢发出的声响,睁着眼睛,难以入眠。
离奇的人生遭遇,让她反复咂摸。她竟成了以幻戏立身的伶人。
孟昭云在一旁欢喜地碎叨着进宫的好处,不必风餐露宿,不必为谋生发愁,不必四处辗转。
乌兰透过窗棂,看天上的月亮。
临安城的月亮,带着一层缠缠绵绵的凄惘。
她好像看到了老段一身袈裟,坐在月亮上面。
她睡着了。
梦境里,她穿着一身华衣,勒命老段给她诵经。老段说,我可以为天下任何一个人诵经,唯独不能为你。
她问为什么。
老段说,我在人间,还有一点凡心,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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