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思卿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点心,一边递给皇帝,一边故意说道:“左都御史大人官居正二品。虽然儿臣也曾听闻,其女才貌出众,品性端正,但若是侧室,儿臣以为因是正一品太傅之女,才配得上太子侧妃之名。”
皇帝闻言,面色一沉,挥手将岑思卿手中的点心拂落在地,怒喝道:“大胆!”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猛然袭来,让他身形微微颤抖。
岑思卿见状,冷静地看着皇帝的双眼,片刻后,他缓缓跪下:“儿臣一时失言,望父皇恕罪。”
皇帝喘息稍定,继续斥责道:“太傅之女早已嫁作他人妇,身为储君,你的言辞岂可如此轻率无状!”
面对皇帝的呵斥,岑思卿的神情并未如往常那般温顺,反而流露出几分冷漠。他跪在地上,一言未发。
皇帝心中了然,岑思卿并非是在针对左都御史的官阶,而是在故意表达不满与反抗。这一刻,皇帝想起了此前那个冲撞中宫、抗旨离宫的岑思卿,他深深叹息一声,说道:“纳侧室和子嗣之事,皆非儿戏。”然后,又沉声说道:“若你愿意迎娶左都御史之女,朕不仅会亲自为你们赐婚,亦愿退位,将皇位传与你,你且认真考虑。”
听言,岑思卿抬眸,再次直视皇帝,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与不屈问道:“若是儿臣不愿呢?难道,父皇就要将儿臣这个太子废黜了吗?”
“放肆!”皇帝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再次呵斥道。
然而,这一次,岑思卿并未就此罢休,他眼神坚定,似是在自语,轻声道:“原来,娶妻纳妾,于君王而言,便是为了子嗣延续的买卖。”他苦笑一声,说道:“儿臣此前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母亲无辜被贬,含冤而死,父皇明知真相,却为何弃之不顾,置之不理?原来,在您的心中,母亲也仅是一个为皇室延续血脉之人罢了。”
“你!”皇帝怒意滔天,再次被怒火引发的咳嗽撕扯着胸膛,几乎难以自持。
待喘息稍定,目光触及岑思卿眼眶中隐忍的泪光,皇帝缓缓摇头,语气中怒气虽未全然消散,却多了几分温软:“朕曾言明,当年你母亲荣妃遭贬,是朕出于保全她的考量,未敢轻易将她从冷宫接回。”
语毕,皇帝却敏锐地捕捉到岑思卿眸中依旧深藏的冷漠,他不禁再次长叹,进一步解释道:“彼时,朕已洞悉荣妃遭遇不幸的真相,而选择隐忍未发,皆因欲护你周全。所以,也才会与你刻意疏远,不使你承继宠妃之子的头衔,好让你远离宫中无端的嫉恨与迫害。”
然而,岑思卿却不以为然,无奈地笑了一声。他未曾料到,皇帝试图以这番轻描淡写的言辞,来弥补那十年间缺席的父爱。但这份难以估量的沉重和伤痛,又岂是言语所能轻易化解?
“父皇,若您真的珍视母亲,当年便应当彻查她的冤屈,而非将其卷宗掩埋于尘埃之下。若您真心欲护儿臣周全,就应像对待其他皇子那般,允我与您相见,而非将我置于不顾之境,任由皇兄与宫中众人欺凌儿臣,整整十年之久。”岑思卿盯着皇帝的眼睛,不卑不亢,继续缓缓道:“依照宫中惯例,皇子公主年及十五,皆应被赐予独立宫殿。然儿臣十五之时,非但未能获得应有的居所,更是无人问津,独自面对四面冰冷墙壁度过。”
言毕,岑思卿深吸一口气,向皇帝发问道:“父皇,若儿臣今日没能成为储君,您可还会记得儿臣的生辰是哪一日?”
面对岑思卿这深情而又带锋芒的质问,皇帝的心中不禁怒气与愧疚交织,让他一时难以言喻。
岑思卿苦笑着,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点心碎屑上。他开始细心地拾起每一片残渣,仿佛是在拼凑一段破碎的时光,然后捧在手中,抬眸看向皇帝,问道:“父皇,方才您说,若儿臣愿意迎娶侧室,您便会退位,立我为新帝。君无戏言?”
皇帝望着眼前的岑思卿,心头一紧,沉默良久,终是未吐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