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时,青登的脸上挂起平和的微笑。
“对自己没有自信,没关系。”
“这里也有一个同样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人。”
“咱俩就相互扶持着,一起努力、一起不知所措、一起不断进步、一起一步步地登上更高更大的舞台吧。”
“总有一日,我们都会幻化成龙的。”
总司怔怔地凝睇青登的面庞,默然了好半晌儿。
大概10秒钟后,她才慢吞吞地产出声音:
“……橘君,我发现一件事情。”
“嗯哼?”
“我发现你很适合去当学塾的讲师耶!”
只见总司双目放光,“骨碌碌”地坐起身来,两只前爪……啊,不,两只小手撑住榻榻米,上半身和螓首前探,表情兴奋地看着青登,像极了跟主人久别重逢的兴奋柴犬。
和服的两片前襟在重力的影响下微微分开……只可惜她穿着厚实的冬衣。
假使她穿的是单薄的浴衣,那么青登现在已经能看见美妙的春光了……啊,不,应该还是看不见的,毕竟她平日里总穿着厚厚的裹胸布。
“你的这张嘴不仅在哄人的时候巧舌如簧,在安慰人、教导人的时候,也同样能说会道!”
从她刻下的反应来看,其心里的郁结应该是消散了不少。
青登见状,不由哑然失笑。
“哈哈哈,多谢夸奖,我就姑且当做你的这番话是在夸奖我了。”
语毕,其手里的毛笔一并停了下来。
他竖起刚才一直在其上书写的纸张,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然后转过脸来,笑容满面地看着总司——充满幽幽意味的笑容。
“小司,既然你来都来了,就顺便帮我个小忙吧。”
“嗯?小忙?”
“信的数量有点多,光凭我一人可能会忙不过来。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些信塞进江户的各座剑馆、以及讲武所的门缝里。”
“信?江户的各座剑馆?讲武所?橘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迎着总司的困惑视线,青登神秘兮兮地将手中的墨迹已然干透的信纸,递给总司。
总司接过信纸,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读起来。
俄而,她的表情被强烈的震惊所支配。
“这、这是?!橘君,你是认真的吗?”
她扬起视线,充满惊诧意味的视线,仿佛要将青登的身体洞穿。
“当然是认真的。”
说着,他拉开腿边的小木柜——只见里面静静躺着数十封包装得妥妥帖帖的信……
……
……
翌日,清晨——
江户,精学馆——
“哈啊啊啊啊~”
精学馆的馆主——中村一郎——一边打着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一边大步走进自家的院子。
当暖和的阳光打到他的身上时,顿时感觉通体舒泰的他,畅快得抖了几下身子。
“今儿的天气不错!”
精学馆——一座教授香取神道流的剑馆,规模不大不小,学员不多不少,乃江户市内俯拾皆是的中流道场。
除了历史悠久之外,精学馆没有任何明显优于其他剑馆的地方。
身为精学馆的现任馆主,中村一郎并无“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的贪婪野心,更无将剑馆发扬光大的宏伟梦想。
他的人生目标非常简单——只要能将祖辈传下来的这座剑馆给经营好,不使之关门!让家人们都能吃饱穿暖!如果可以的话,再多娶几房妾室!
不出意外的话,他今日又要度过非常普通的一天。
然而,人生的妙点就在于——你永远也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父亲!父亲!”
中村一郎的儿子——中村平助的喊声,倏地由远及近。
只见他跌跌撞撞、神情慌张的快步奔至父亲的身边。
“平助!你这是在干什么?!”
中村一郎大声斥道。
“身为武士,怎可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既是武士,就应该……”
还未等中村一郎展开他的长篇大论,中村平助就从其怀里掏出一张信封,抢断道:
“父亲!您快看这个!”
“嗯?这是什么?”
“这是我刚刚从剑馆的大门缝隙里找到的!”
“门缝?哼,原来是挑战书啊!”
剑馆的门缝里被塞信——中村一郎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挑战书了。
往剑馆的门缝里塞挑战书,约定几时几点上门来踢馆——此乃江户时代最常见的踢馆模式之一。
“只不过是有人来踢馆!何须恐慌!”
“平助,你仍欠锻炼啊!”
“不论挑战者是谁,我们自当沉着应战!”
中村一朗一边神气十足的教育儿子,一边从其手中接过挑战书。
“父亲!不、不是的!”
中村平助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我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有人来踢馆’,而、而是,这个来踢馆的人……”
他正想解释。
然而,已经不用解释了——中村一郎已经看见信封的正面了。
因为中村平助递信时,是背面朝上,所以中村一郎只能看见白花花的信封背部。
当他将信封翻正时,才看清了这封信的全貌。
在信封的正面,最中央处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挑战书。
——哼!果然是来踢馆的!
中村一郎冷笑一声,接着侧移视线,打算看看撰信者乃何人。
只见在“挑战书”三个大字的左小角,写着一个对每一位江户人来说,都分外熟悉的名字。
橘青登——上面如是写着。
刹那间……真的是在一刹那间,中村一郎的表情僵住了。
紧接着,僵硬的范围不断扩大。
从表情扩张至脖颈,再从脖颈扩张至胸口,进而扩张至全身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