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其实不太好吃,辛甘吃不惯,但是程究心血来潮,她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北屿的面条又大又粗,汤料辛辣味重,和墉城的饮食截然不同。
辛甘能习惯国外的冷食快餐,却受不了粗的跟筷子一样的面条,还有味重的汤头。
她吃了几口就饱了,剩下的不敢浪费,怕被程究说浪费食物,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她嘴巴塞满了食物,鼓了起来,偷偷观察他。
程究吃完了面条,好笑看她,说:“吃得完?”
她老实交代:“吃不完,太多了。”
程究二话没说,拿过她的碗,帮她解决剩下的。
辛甘托腮看他有些走神,等程究吃完了,他去付完钱回来,跟她说:“过几天就回墉城。”
辛甘怔了一下,有些突然,“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恩。”程究表情说不上轻松,也没多高兴,就很平静,平静到令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这样的程究,不太真实,跟之前冷硬不好说话的程究,是不太一样的。
辛甘似乎能理解他心情,不忍出声打扰,而是握着他的手,十指交扣,给他一个坚定、温柔的笑。
程究看到她的笑,唇角勾了勾,说:“别担心我,原本计划就是今年调回墉城。”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调回去。
……
走之前,孟参长找来了几个跟程究要好的zhanyou,一块吃了顿饭,破天荒拿了几瓶白酒过来。
辛甘也在的,被孟参长一块喊来了,不过她不会喝酒,晚上也冷,吃完饭,程究让她先回去休息,她乖乖听话,就先回去了。
一群男人,多她一个女生,不太放得开,有些话题也不好聊。
程究要走了,孟参长不舍得也要遵从上级的命令。
“时间过的真快,这一眨眼六七年就过去了。”孟参长喝了几杯,面红耳赤,一边抽烟一边感慨。
边上的几个zhanyou也忍不住情绪,都很不舍得,在一起作战这么多年,不管哪一个走,都是不舍得。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走的人,迟早都会走。
今天是他,明天是你,后天就会是别人。
程究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比较平静,不过没喝酒,一直很清醒,他跟孟参长说了几句话,意思也就是让他注意身体,少抽烟,多关心关心他儿子。
孟参长给了他一拳头,说:“你一个刚结婚的教育我多关心关心儿子?没大没小,欠收拾!”
程究咧嘴笑,没回嘴。
“我那儿子我还不知道,人小鬼大,是不是他跟你告我状了,前几天他妈还在说他跟爷爷奶奶告状,跟你一样,欠收拾。”
程究还是笑,沉默抽着烟。
今晚的气氛比平时低沉,没有几个人是高兴的,就连平时不沾酒的孟参长也跟着喝了酒,喝上了头,抓着程究就教育。
都要走了,程究老实站着让孟参长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到最后,孟参长有些哽咽,说:“程究,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尽管跟我说,能帮到你的一定帮。”
程究嗓子发干,咬了咬烟头:“我记住了,孟参长。”
……
程究不想喝酒的,但是气氛到了,又被几个兄弟逼着喝了几杯。
他从大学毕业后就很少沾酒了,一来是工作,怕喝酒误事,二来,他也没瘾,不是酒鬼,不喝也没是。这会喝了几杯,上了头,脑袋昏昏沉沉的。
大家伙散了后,赵缺找程究抽烟。
赵缺这段时间一直不在队里,等他执行完任务回来后,就听说了小十的事,他坐在程究身边沉默许久,说:“九哥,走之前要不要去看看小十。”
小十被安葬在陵园里,葬礼那天,程究去了,赵缺不在。
程究说:“恩,去看看。”
“九哥,还有件事……江阳……”
提起江阳,程究脸上露出嘲讽的笑,说:“他怎么了?”
“我昨天去见他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赵缺不想提江阳,只是江阳求着他,让他看在过去大家都是兄弟的份上,帮他一次。
赵缺没办法不帮。
他说:“江阳现在意识到错误,知道他犯的错了,他不求你原谅……”
“行了,不用说了。”程究不太耐烦打断,“都是成年人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自己承担责任,说再多也没意义。”
赵缺:“对不起,九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刚回来,好好休息。”
程究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赵缺想送他,他挥了挥手,说不用了。
……
程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家属院楼下吹吹冷风,醒醒酒,一身酒气,辛甘可能不太喜欢。
辛甘就在楼上阳台看到了他坐在院子抽烟,坐了好久,也不管晚上这么冷。
拿了外套关了门,辛甘连忙下楼。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辛甘看到坐在台阶上的程究,背影孤单寂寥,甚至有几分颓败。
辛甘放慢脚步,走过去,把衣服披在他身上,柔声问:“怎么不上楼,在这坐着,喝西北风呀?”
程究回头看她,说:“没事,刚喝了酒,身上有味道,想等味道散了散再回屋。”
辛甘:“程究,不要吹了,这么冷,我们回去吧。”
程究抬头看天空,说:“教你看星星要不要?上次说了要教你看的,城市里头很难看到星星,北屿能看到,你看那颗最亮的……”
辛甘蹲在他身边,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有一颗最亮的星挂在夜幕上。
即便下着雪,还是能看到夜幕上的星星。
辛甘原本想是喊他一块回屋的,结果和他在院子里头看星星,想起来又好笑又好气,非常无奈。
……
程究带了辛甘和赵缺一块去陵园看了小十。
风大,没雪,出门那会还在下,到了陵园已经停了。
赵缺拿了花放在小十的墓碑旁,鞠了鞠躬,站的笔直。
程究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他反复擦了好几遍,声音沉沉的,说:“小十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就这样没了。”
赵缺哽住,隐忍着。
“下次来看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辛甘站在一边,脸被风吹的通红,眼角有些泛红,她也带了花来,放在小十墓碑前,鞠了鞠躬。
她还记得当时来北屿,是小十来接她,后面发生了很多事,都是小十开导她,帮她说话,要不是小十当时多她那么照顾,她可能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赵缺又点了根烟放在墓碑前,说:“以前不让你抽烟是为你好,现在想带坏你都没办法了,小十,九哥要走了,走之前来看你一眼,希望你在下面过得好,我有空就会来看你,不要觉得自己孤单,没人陪,指不定明天来陪你的就是我。”
辛甘下意识看了赵缺一眼,抿紧唇。
程究一言不发,眼神深沉如水。
辛甘有些担心程究,悄悄朝他走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她也怕程究会甩开,还好,没有,他回握了她手,捏了捏她掌心,示意别担心。
她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赵缺。
……
从陵园回来,程究先送辛甘回去,再去了一趟孟参长那。
其他话也不用说了,都是男人,没那么多惜惜不舍,孟参长就拍他肩膀,语重心长说了句:“不管以后做什么,只要站得正,不搞那些歪风邪道,做什么都会有出息,程究,你的志向不在北屿,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说完,拿了那些资料全都给他了。
程究走之前说了句谢谢,末了补了一句:“注意身体,孟参长,以后别喝酒了,喝酒伤身。”
说完,啪嗒一声,关了门。
他走了。
孟参长站在窗户前,背在腰后的手在抖,他一把年纪了,带过多少人,也送了多少人走,没有几次是跟程究这样,他是真器重程究,但是有纪律,没办法,真没办法。
……
辛甘在屋里收拾行李,东西不多,就两个箱子。
有些是程究的,他不能带走,带走也没意义。
机票是昨晚看完星星后订的。
程究回到屋里,摸摸她的脸,又捏她的耳垂,爱不释手,玩上了瘾。
被揉疼的辛甘皱眉小声反抗:“别捏了,我又不是玩具。”
半截话被他堵住,吻几次就老实了。
……
这次离开,没有人来送的,是程究特别跟孟参长说了,孟参长吩咐下去,不让他们去送,包括赵缺。
最后是秘书屁颠屁颠开着车来送,美名其曰说:“现在天气不好,没什么客车可以坐,孟参长菩萨心肠,还是让我来送送你们,不过这是看在人家辛小姐的份上,可不是专程送你的。”
这个你,指的自然是程究了。
他被孟参长嫌弃了。
到了机场,秘书笑的极其灿烂目送他们下车,挥手告别,然后走了。
辛甘回头看了一眼,说:“以后有时间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你想回来,我就陪你回来。”
程究笑笑:“再说吧,走吧,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