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公公慢走。”程笑生躬身相送。
一日之后,谢怀珉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宽大华丽的房间,沉沉的老木家具,精致的丝绸幔帘,巨大的青铜熏香里飘着如丝白烟。谢怀珉有点恍惚,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好像缺失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里是哪里?”
听到动静的宫女匆匆打起帐幔,笑脸相迎。
“谢姑娘终于醒过来了。婢子们可担心了好几日呢。程大夫去药房了,婢子这就去请他过来给您看看。”
谢怀珉迷迷糊糊地半坐起来。她还有些畏寒,头昏脑胀,四肢乏力,却比之前要好许多了。
“我这是怎么了?”
“夫人之前痼疾发作了,大病了一场。”宫女端来药羹,“您一直昏迷着,想必是不记得了。咱们现在已经回了京都皇宫了。”
谢怀珉的记忆还停留在疫情解除,走出围城那一刻,听到银环如此一说,顿时有种一梦三生的感觉。
“我是毒发了?”谢怀珉低声问。
宫女笑道:“姑娘放心,程大夫做好了解药,已经喂你服下了。虽然拔毒还需要一段时日,可您生命已无大碍。”
谢怀珉慢慢回过神来,“我昏睡的这几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瘟疫的情况如何?”
“姑娘放心。”宫女道,“疫情已经得到控制,朝廷加送了药食,灾民们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一醒来就操心灾民?”程笑生端着药,从外间走了进来,“师妹你如此高大上,衬托得我都无脸见人了。”
谢怀珉噗哧笑,“做多了女汉子,人家偶尔也想做一回白莲花圣母娘娘呀。”
宫女笑道:“姑娘您救死扶伤,百姓们给您立了长生牌位,确实把您当圣母娘娘拜呢!”
谢怀珉愣住。程笑生在旁边笑得直打跌。
“喝药吧。”被谢怀珉瞪了好几眼,程笑生这才收敛了,“待会儿还要有药浴。你这毒种得深,要拔清还需要一些时日呢。唉,偏偏这个时候,世道又乱起来了。”
“这话怎么讲?”谢怀珉惊讶。
程笑生说:“秦国入侵离国边境,就是你昏迷中的事。现在正在东南角和离军打得如火如荼。听说最近离军受疫情影响,节节败退。而辽齐两国却是按兵不动。”
谢怀珉的思绪瞬间已经转了千百回。北辽耶律是个精明贪婪之人,会按兵不动是正常。可萧暄不像是见死不救之人。再说了,秦国穷兵黩武,国内越是困顿,越要豁出去到他国掠夺资源。今日入侵离国,他日就会入侵齐国。萧暄素有远见,不可能放任秦国坐大。
“好了,打仗是男人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小程扶谢怀珉躺下,“你的毒还没拔完,身子还虚弱,得好生休养。”
“师兄。”谢怀珉不安道,“等我身子好点了,我们就回东齐去。”
程笑生怔了一下,叹气微笑起来,“早就该这么做啦。对了,东齐的使节,再过几日就要到了。”
用对了药,谢怀珉的身子很快就有了起色。到了第三天,她就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专门负责照顾谢怀珉的宫女银环将她看管得很紧,不准她下地太久,怕她着凉,又怕她染了暑气。
谢怀珉笑道:“我以前有个好姊妹,曾是我的贴身侍女,对我也这般关怀备至。说起来,她若还在世,也和你差不多年纪呢。”
“姑娘心肠仁厚,一个侍女都让您牵挂这么久。”
“我觉得欠了她良多。”谢怀珉望着花园里盛开着的茶花,“在过去的岁月里,和我做过伴,真心待我的人,我都会牵挂的。”
银环不禁微微一笑,“那位姑娘,也肯定很感激您的知遇之恩吧。”
“也许吧。”谢怀珉摘了一朵娇艳的茶花,插在宫女发髻上。
银环扶着鬓角,方想道谢,余光扫到一个人影,脸色一变。
“陛下!”
谢怀珉被这声呼唤招回头,只见宇文弈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
宇文弈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酷霸气质,摆了摆手让谢怀珉不必行礼,道:“姑娘身子可好?”
谢怀珉还是侧身扶摇行了个屈膝,“多谢陛下关心,小女已经好多了。之前给您添了诸多麻烦,十分过意不去。”
“你为我大离灾情出力,本该是我感谢你才是。”宇文弈示意她在院子里的石鼓上坐下,“若是早知道你病情严重,我会让他们早些把解药制好才是。”
谢怀珉笑道:“千金难卖早知道。既然如今我人没事,过去的事,便没什么值得提的了。只是,陛下您这次专程来外庭,就是为了探病?”
宇文弈侧头往身后看了一眼,“主要还是有人闹着想看你。”
话音落下,吴十三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朝谢怀珉温和一笑。
谢怀珉噗哧道:“你以前没事就直闯我医馆后院的,这次怎么这么懂规矩了?”
“懂规矩不好吗?”吴十三走了过来,目光一直焦距在谢怀珉身上。
谢怀珉这日穿着藕荷色的罗裙,整个人清淡如烟,几缕散碎的发丝垂在脸庞边,衬得脸只有巴掌大,象牙白的皮肤晶莹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