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不能想象萧暄在朝堂上演话剧的情景。
“虽然你之前是私奔跟了陛下,说出来不大好听。但是陛下有情有义,坚持立你为后,那陆家小姐只是妃而已!”谢老爹得意洋洋,“不过女儿啊,陆家势力雄厚,又手握兵权,非我们谢家这种读书人家可以抗衡的。虽然将来你为后,她为妃,但是你对她,还是不得不忍让三分……”
谢太傅絮絮叨叨不知道又说了多少,可是再没一个字进了我的耳朵。我所听到的全都是嗡嗡的怪声音,在大脑里回响。一股阴森寒意沿着脊梁骨爬上来,再顺着经脉蔓延到躯体的每一部分。
“爹。”大哥终于开口,“小妹累了。”
我茫然地笑了笑,但是窒息的感觉却始终存在。
当夜,我睡在自己的闺房里。
两年没有回来的地方,变化很大,谢家想必花了心思收拾过一番。新种了花草,漆了门窗,室内摆设都换了精巧名贵之物。
只是,当初陪伴在我身边的云香,已经换成了桐儿了。
桐儿心情愉快,“小姐,这都是应该的。您将来可是要做中宫娘娘的人,闺房怎么能寒酸!这下可好了,那陆颖之争来争去,也不过给您伏低做小。以后啊,有的是颜色给她瞧!”
我笑她太天真可爱了。
即便真的做了皇后又如何?谢老爹不是才特意叮咛我要退让隐忍吗?将来宫里,谁是真正的主事人,还说不定呢。
再说了,我一个五讲四美、三观正直的大好现代女青年,和人共侍一夫。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接受不了。
那夜月色好。我半夜做了一个梦,辗转醒来,怎么都睡不着,干脆披上衣服出去看月亮。
十五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银辉遍洒大地。我摊开手,接住一片月光。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是不是这两句?”
我循着声音望过去,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身影。中间那两年多的时光,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萧暄穿着一件深蓝色便衣。满地积雪,他似乎一点都不冷的样子,蹲在墙头冲我咧嘴笑。那张俊逸的脸又恢复了当年潇洒恣意的神态。
我回他一个温柔的笑,“二哥。”
萧暄跳下墙头走过来。
“把手伸出来。”
“什么?”
他干脆抓过我的手,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是个缎面小盒子。
莫非还是求婚戒指不成?
我笑着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龙眼大小的水青色玉璧,色泽温润,光洁可人,中间几丝翠绿缠缠绕绕,组成了一只鸟的图案。放在手里,还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暖意。
“是块暖玉?”
萧暄笑着把玉挂在我脖子上,“冬暖夏凉,可护体养气,又可辟毒驱邪,是块祥凤玉。”
“很贵重?”我问。
萧暄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历代皇后都要佩戴的,你说呢?”
我一下觉得脖子好沉。
萧暄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我同你发誓,我的这块祥凤玉,此生只属于你。”
我的手感觉到他胸膛的振动。他的声音低沉稳重,一字一句都落进了我的心里。
萧暄是言出必行之人,是重承诺有担当的汉子。我信他。
“这些天,你也不容易吧?”我看着他青色的眼圈问。
萧暄疲惫地笑了笑,“我赶进宫就接到皇兄病危的消息,他坚持着最后一口气,就是等我来的。”
“没想到他那么干脆就传位于你。”
“皇兄到底是最了解我的人。”萧暄的表情忽然转尴尬,“不过,独处时,他倒是说了原因。说是对我娘有承诺。”
“啊?”我大叫,萧暄赶忙捂住我的嘴。
我拨开他的手,压低声音说:“你其实是他儿子?”
“别胡说!”萧暄涨红了脸,“他爱慕我娘这是不假,不过我娘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笑,“干吗那么紧张。那他和你娘是……”
“我娘和他年纪相当,当年或许有点情愫,不过也不能乱说。这还涉及到我父皇。”萧暄叹气,“我父皇,作风冷硬强势,说句不好听的,是个阴冷狠辣之人。那么多皇子里,他最看好的太子英年早逝,其他的杀的杀,贬的贬,最后只得让我那敦厚的皇兄即位。不过父皇对我倒很好,但也是因为我娘的缘故。宫人私下都说,我娘模样生得像我父皇年轻时喜欢过的一个女人。”
“居然还有这么浪漫的事。”
“才不浪漫呢。”萧暄嗤笑,“你或许不知道,几十年前,东齐也有个陆家,也是将门,封的异姓王。我父皇是被这个王爷辅佐上位的,结果没几年就抄了陆家,满门都杀了个干净。陆家有个郡主,和我父皇算是青梅竹马。我父皇很喜欢她,留了她一条性命。据说我娘就长得像那个女子。”
“那女子后来做了你父皇的妃子了?”
“没。听说走了,有说出家了,有说嫁人了。总之,成了我父皇一生心病。”萧暄摇头一笑,“父皇这一生,都冷酷决绝,唯独只有这一处软肋吧。只是,既然喜欢一个女人,却不能保护她,给她幸福生活,失去后再找个容貌相似的百般宠爱有何用?我若爱一个人,就守着她好好爱他,不等错过了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