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点头:“你们俩也有多日没见了,正好也凑在一块好好陪哀家说说话。我这慈宁宫冷清得很,也只有你们在的时候才能热闹些。”
她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并非作伪。
当年景和帝死后,她成为太后,便搬到了许久没人住的慈宁宫里。隆庆、宣平二帝的皇后早丧,慈宁宫空虚已久,她刚搬来这里时只觉比冷宫好不了多少。
景和帝的那些妃子她又看不上,自然也无意和那群女人往来。几年前二儿子就在京城开了府邸,搬出去住了,也不能长伴她膝下。
而如今的皇帝又尚且年轻,后宫空虚,也没有皇后妃子热热闹闹地来给她做个伴。
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得看了一眼沈嫣。
因为殿里太热,进来之后她便解下斗篷,交给一旁的宫女。
少年人爱鲜亮,她里头也穿了件浅绯色的袄子,下面压着石榴裙,映衬着明眸皓齿,整个人的容色鲜妍极了,却又不会显得俗媚。
沈夫人是京城中都排的上号的美人,沈端砚更是一表人才,他们的女儿自然也出落的亭亭玉立,端庄秀雅,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让人看了便舒心。这孩子自小就时常进宫,也算是她看到大的,太后对她也确实有几分感情。
只可惜——
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无论她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不曾显露,只是仍微笑着和她们说些闲话。
眼看就要到了晌午,太后身边的女官提醒快到了用膳的时候,沈嫣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连忙起身要告辞。
太后一脸不赞同道:“你既然来了哀家这里,自然应当陪哀家一同用膳,哪有让你空着肚子的道理。”
沈嫣笑道:“太后您说的是,只是近来我外祖母感染了风寒,眼看都要中午了,怎么说我当小辈的,都应当回去床前侍疾了。”
她这个借口找的并不高明,年老夫人病了,但是膝下又有儿子又有儿媳的,哪里用得到她一个外孙女去侍疾的。
不过太后也知道她不想留在这里的原因,也不好多勉强她,只能点了头。
沈檀书也跟着起身:“太后娘娘,让我去送送这孩子吧。”
太后无奈道:“知道你们姑侄二人感情好,去吧去吧。”
不一会,这两人终于出了大殿,往外走去。
等她们走后,女官才唤人传膳。
太后才刚刚拾起一双象牙镶金箸,就听外头有人来报:“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身穿明黄龙袍的少年天子匆匆步入殿中,先扫视了一圈后,没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才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回过神来才对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元嘉帝和他的父母都颇不相似,据年老的宫人们说,相貌倒是有他曾祖父隆庆帝的几分风采。他眉目英气硬朗,鼻骨挺拔,形容举止之间已有了帝王风范,和他拿孱弱的父亲、温和的祖父都不同。
太后笑着摇头:“你这哪是来我这里请安的,分明是来我这里寻人的。不过你来的晚了,你要找的人刚走了。”
她眼睁睁瞧着自己这个儿子一听说人刚走,原本已经坐下的身子又起了起,像是下意识想要追出去,但好歹还顾忌着几分颜面,最后还是坐下了。
太后可不给他留颜面,一边让人给皇帝拿一份象牙箸,一边笑话儿子道:“你怎么不追出去了,还要留在我这里,陪我一个老婆子用膳。”
元嘉帝微笑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一下了书房就赶到您这里来,自然是为了陪您用膳的。至于其他人——”
他顿了顿,虽然极力装得冷淡,但未免神色还是流露出一分落寞:“人家既然躲着朕,朕哪毕竟是九五之尊,哪里还有巴巴凑上去的道理。”
太后看他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皇帝和沈嫣乃是同一年出生,只是后者比前者早了五个月。后来她做了太后,时常让沈夫人带上儿女进宫来玩耍,年幼的皇帝每每来给她请安时,两人没少见过面。只是当年她哪里能想得到,这两个孩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看对了眼。
太后对此自然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