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样好看,想必那边人肯定很多吧。”
“那肯定的,永定桥北是京城最大的花市,其余的地方要想买花,只能等着人挑着担子去卖,而且人要多才热闹呀。”
“花市一般在永定桥桥北,过了桥,桥南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卖凉粉的、卖瓜果的、卖冰的、卖藤枕、卖竹席的、卖泥人、卖灯的,路边的茶坊有卖双花汤、绿豆汤的,岸上的摊子上有卖臊子面、云吞、肉饼的,热气腾腾的,大夏天的晚上谁吃那个,一出一身汗,回来还要打水洗澡,不过他们的生意倒是挺好。要我说,夏天晚上出去,还是要一碗甘草饮,甜甜凉凉的最好。”
何清沅想了想那个场景,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还真挺有意思的,一水一桥分南北,一边是一街花香,另一边却是烟火气息。可苦了走在桥上的人了,一边是清雅芬芳的茉莉香,一边令人食指大动的吃食,真不知道该先闻哪一个好。”
听着采菽在旁边说,采芹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赶上运气好,碰上贵人们开宴,永定桥那边的河道上说不定还有贵人们的灯船。”
“数十只画舫云集在水面上,外头挂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灯笼,据说在那一带待得时间长了,光看灯就能分辨出是哪一家的贵人了。上头更是灯火煌煌,就像天上的星星都扑通扑通掉进了河里似的,照得水面都发着蒙蒙的亮。”
“贵人们很多都站在船上,那通身的气派自然不必说。里面传来的丝竹管弦声好听得很,都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乐师奏的,旁人往日要听一曲,要数十两银子才能请的动。但那会只要在河岸上或者桥上站着,就能听见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像是从天上云端飘下来的一样。我去年有次听到了,那天晚上梦里还能那段声音,人好像也躺在船上,随着河里的水波一上一下地荡着,头顶上全是星子闪闪地发着亮。”
说到这里,采芹双手托腮,眼里闪闪地发着亮,虽然她的模样没变,仍称不上好看,但那神态看着终于有了几分这个年龄女孩子该有的娇憨天真。
采菽在一旁略带矜持地笑着:“最好的还是碰上画舫上有才子们集会吟诗作对,那会才热闹呢。岸边守了不少人,巴巴地盼着他们喜欢的才子们的诗早些流露出来。他们在船上作诗,作完一首就有人出来,对着河岸唱诵。没过三两日,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还有人给编了曲调呢。”
本朝科举虽然不重诗赋,但文人有才名在外,还是特别受百姓追捧。若是哪位士子诗赋做得好,定然会成为当年科考的热门人物。
想到这里,何清沅下意识地想起来那位沈首辅。
印象中,他还是沈编修时,就不以诗赋见长。何清沅身体还好时,有几次出席宴会时,看到他酬唱赠答的诗赋只不过平平,实在算不上文采风流。
当年他因为婚事被一些贵女讥笑,连这件事都不免被她们用来说笑。说是沈端砚早年生活太困顿,他整日想办法谋生就很艰难了,哪里有什么心思去琢磨这些风花雪月的富贵事呢。其实还是笑话他家贫,变着法地嘲讽他吊着婚事,是想沽名钓誉。
还有的人干脆说,他的文章不过普通平实,那年运气好,碰上一个考官好这一口,这才中了进士。殿试时不过因为相貌好,年纪又轻,合了隆庆帝的眼,这才取了一个好名次。这是对沈端砚能中探花这件事都要说成是运气了。
对这些说法,何清沅当年就不予置评,因为里面让人不自觉替她们羞愧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她的思绪慢慢收了回来,还听见采菽和采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