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的书法在京中官员当中向来数一数二,大概是字品如人品,一笔一划都透着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锋芒。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还从中看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解脱。
“景修,快念给娘听听。”阎氏催促道。
裴景修定了定神,红着脸把纸上的内容一一念来。
念着念着,他突然顿住。
小叔竟然把刚刚提的条件也写了下来。
“一笔勾销”四个大字明晃晃地跃入眼帘,刺得他眼睛酸痛,一滴泪终于滑落眼眶。
“小叔……”他又唤了一声。
裴砚知却不为所动,淡淡道:“没什么异议的话,和你母亲一起签字画押吧!”
阎氏并不在乎那一笔勾销的恩情,迫不及待地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裴景修无奈,只得跟在后面签字摁手印。
裴砚知始终面无表情,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像看着两个犯人在审讯笔录上签字画押一样。
裴景修心中没来由的悲凉,放下笔,向裴砚知屈膝行了大礼:“侄儿感谢小叔多年的养育之恩,日后但有所成,定当千百倍的报答……”
“不必了,你自己把日子过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裴砚知不等他说完,便抽走了其中一份字据,转身拂袖而去。
门外夜色沉沉,更深露重,无边的黑暗里,酝酿着下一个黎明。
他仰望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长达十几年的报恩之路,终于可以结束了。
摸黑回到东院,院子里亮着灯,穗和正站在廊下向西眺望。
见他回来,穗和忙迎了上去,怯怯问:“小叔,你,你不会真把西院给景修了吧?”
裴砚知的视线落在女孩子单薄的衣衫上。
而她纤细的身子,似乎连单薄的衣衫都承受不住,在夜风里微微颤抖。
她还在替他操心,却不知自己正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你希望我给,还是不给?”裴砚知望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