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雪的姥爷最终没去成,因为那天厂里突发急事,又把他叫回去处理了。后面顾雪梅也是隔天一个电话打回来报平安,柳望雪的姥姥和姥爷也渐渐地就消气了,还给她寄了生活费过去,只要她好好的,就随她吧。
可外面的生活远不像顾雪梅憧憬得那么美好,这位姑姑也不是做什么大生意的,甚至连个店铺都没有,因为她做的是地摊生意,卖的也不是固定的几样货品,位置就更不固定了,今天在这里明天就可能在那里。
姑姑安顾雪梅的心:“这里的店铺我可买不起,租金也不便宜。你别看摆地摊累,可是一没租金二没水电也不用雇员工,这得省多少呀,而且你跟着我看了好几天了,这钱我没少挣吧?”
顾雪梅想,她豪言壮志已经吹出去了,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困难就灰溜溜地跑回家,颜面扫地不说,肯定还得回学校继续“上刑”,于是就跟着姑姑干,再累都咬牙坚持。
就这样过了两年,姑姑和她男朋友一起攒够了钱,在市场盘了两个大店铺,专门做起了批发的生意。顾雪梅一个人肯定不及他们两个,况且她年龄也小,手头有钱了就控制不住地往外花,给家里人买这买那,也从不亏待自己。眼瞧着姑姑把店开起来了,她心里着急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乱花钱了。
然而,物价是不可能一直停在原地的,房价更是。顾雪梅为了尽快攒到钱,换了一种摆摊的方式。姑姑那边有认识的货车司机,还有几个和姑姑的男朋友是铁哥们儿,顾雪梅有时候就搭他们的车,把南边的商品带到北方来卖。
顾雪梅攒够钱打算和姑姑一样在市场盘个铺面的时候,才19岁。那一年顾雪辉大学还没毕业,顾雪兰刚读大二。
许多年后,顾雪梅的女儿宋静瑜都大学毕业了,顾雪梅回忆当初,说:“老天给我的运气,大概只到那里。”
宋静瑜说:“妈,不是老天给你的运气只到那里,而是你清醒的自我意识只到那里。”
顾雪梅深以为然:“对,确实。”
情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变坏的呢,顾雪梅想,就是从她要盘铺面的时候开始的。
顾雪梅看中的铺面和姑姑家的不在同一个批发市场,而是福市另一端新开的一家。当时的城市也在规划建设之中,新的批发市场确实比老的更具地理优势,还没正式开业呢,就能看到未来可观的客流量。可想而知,价格也不会便宜。
顾雪梅看中的买不起,她手头的钱将将够买一个位置尚可的小铺面,她思量过后也就这么打算了,想等以后挣到钱再扩大。这时朋友美霞找上门来,和顾雪梅说她也想盘个铺面。
美霞是顾雪梅跟着姑姑过来后不久认识的,就比她大了一岁,这几年相互之间帮了不少忙,关系不可谓不铁。不过她看中的是新市场里位置更好面积更大的一个铺面,她手头上的钱不够,就问顾雪梅愿不愿意一起做这个生意,还说已经和另一个朋友绍琴谈好了,绍琴这个人顾雪梅也认识,关系也算不错。
美霞口中的铺面正是顾雪梅先前看中但是买不起的,被她这么一说,便立即心动加行动,三人合伙的店铺就这么开起来了。
过了春节前最忙的那段时间,整个批发市场的店铺几乎都歇业了,老板们都回家过年,顾雪梅也不例外。年初三那天,她去银行取钱,突然发现账户里多了一笔打款,她让柜台的职员帮忙查了一下,款项是初一打过来的,居然标的是工资。她分外疑惑,回家后找出电话本,往美霞家里打了一个过去,占线。又往绍琴家里打,还是占线。
这个下午,顾雪梅分别给她俩打了好几个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她心里就觉得很不对劲,一直坐在座机旁守着,来电话就接,也没一个是她俩的。
等到晚上九点多了,家里的座机再次响起,铃声刚出一个音,顾雪梅立即就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美霞,一接通就用带着哭腔的方言狠狠地骂了几句绍琴,然后对顾雪梅说:“我们都被她耍了!”
原来,美霞也收到了名目为“工资”的打款,她是昨天发现的,觉得不对劲,就打电话去问绍琴。
绍琴比她和顾雪梅都大,中专毕业学的是财会,因为家里出了事需要钱才下海做生意的,比死工资挣得多,所以店里的账都是她来管。
绍琴说:“工资是我给你们发的。”
美霞奇怪,店是她们仨合伙开的,平时经营也是她们仨一起,根本不存在谁给谁发工资一说:“你开什么玩笑,搞错了吧?这怎么能是工资?这个应该叫分红,不是说好了过完年回去一起分的吗?而且那个账目我和雪梅都看过,分红的话绝对不止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