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秦酒的味道,很烈,很浊。
嬴政道:“曾几何时,秦穆公时候,魏国不但夺走秦国的河西之地,还放言要打得我秦人不敢西出函谷。”
“大王。”
李斯跽坐于案前,时间仿若倒回到了十六年前。
“如今出函谷关,容易许多。”
“寡人想知道廷尉如何看待秦国?”
李思说秦又不止说于秦,他从韩,赵,魏,楚,燕,齐一一论述,最终说到了楚国。
“臣的老师说楚人犀咒以为甲,轮如金石;宛钜铁,惨如蜂蛋;轻利儒遨,所以统之者如飘风。然兵殆于垂沙……是岂无坚甲利兵也哉?非其道故也。汝、颖以为险,江、汉以为池,限之以邓林,缘之以方城。然而秦师至而鄂、鄂举,若振然。是岂无固塞隘阻也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
这位被称为儒学大师的王道之师荀子教出了韩非与李斯两个法家翘楚。
嬴政满意李斯的回答。
然而涉及到嬴政最后一个疑问,李斯也肉眼可见的茫然了。
为何朋友与家人都在撕扯的痛苦之中?
李斯常常从那些不可名状的噩梦中惊醒。
他梦到了血腥和背叛。
如果他声嘶力竭所换来的最后,只是一场空梦。
李斯绝不能接受。
而当他的儿子孜孜不倦的进行着阻止这场噩梦的行动,李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这一切,都从那句话而开始。
嬴荷华在咸阳宫道拉着他的袖子对他说——客卿,我父王这辈子最信任你。
李斯看见月光轻柔的洒在了嬴政的面上,令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臣以为,大王的子嗣之中已经有人给了大王最好的回答。”
嬴政看向他。
李斯放下手中的杯,轻轻说道,“永安公主。”
嬴政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他一想到女儿为了让张良脱罪所写的自罪檄文,心中便十分不乐。
李斯深谙察言观色,扯开话题解开尘封两三年的那件往事,提到李左车被自己收养的真正原因正是因为嬴荷华的缘故。
嬴政注视着李斯,笑了起来。
“廷尉啊廷尉,姁嫚一向胆大妄为,竟将你也都唬住了?她留在楚国不回来,寡人看这天底下没有她会怕的人。”
“臣,”
嬴政止住他的话,目光深沉,“寡人知道廷尉不谙军事。督军之行,你可知晓寡人为何带你随行?”
话题终于到了那件事上。
嬴荷华在淮阴。
他和嬴政都挺清楚,嬴荷华做这件事是为了给张良拖延时间。
但李斯明白这个话绝不能由他开口。
他垂下头,伏低了身体,“臣一到淮水就让密阁发信,令逆子立即回南郑郡。”
嬴政让李斯起来,沉道:“寡人全当是看着廷尉的面子上,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