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捏住,再说了句“知道了。”她言罢,圈住他的脖颈,不一会儿,他温和润泽的气息再次蔓延开。
张良的背影与将明的天空融合成同一种颜色。
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很空,一滴泪从眼眶滑出,落在黑绒上,像是开出一朵青黛色的梅花。
不一会儿,阿枝带来了只檀色药箱。
她为嬴荷华解开手腕的绷带。
“公主,您让先生滞留淮水一夜,并不能解除楚国眼下之危机。”
“陈平的信上写,子房这些天连日在城父处理昌平君之遗。这很危险。当然,他若一直留在城父,对父王来说也很危险。”
阿枝心中一惊。“先生那些天都与公主在一起,他并没有时间参与城父之乱。”
“我知道的事情,无法宣之于口。怀璧其罪,不过延迟几年。”
“公主是说……大王是要借此机会一并拔除张家?”
“不能笃定父王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很明显不是吗?秦国国内不想看到张良占据朝堂重要位置的臣僚不在少数,想要杀他的更不是个例。”
她说着,看了看系在腕间的绸布,比如姚贾,又比如李贤。
许栀拿着匕首,动作迅速地又将还没完全合拢的伤口划开。
她已经习惯得连轻微的‘嘶’也不喊了,只蹙着秀丽的眉,看着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入到瓷瓶之中。
阿枝也有些模糊了。李贤若一直要她的血做续命之谓,小公主便要一直这样?她如果厌恶李贤,为什么看到吕泽来书那一刻,那样惊慌失措,她为什么要哭,又甚至不惜‘残忍’地救他?
在许栀看来,他抵她劫,她还他血,世上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事。
“公主,”阿枝赶紧给嬴荷华包扎好手腕,阿枝看她又将红枣塞了好些到嘴里,她重复着一贯的幼稚举止,好像真的觉得吃几颗枣子就能把流掉的血给补回来。
“…公主,阿枝有一句不当问的。”
许栀本想说,不当说还是别说。她一看阿枝的神情,愣了一下。“你说。”
“若秦不能容下先生,公主要推一把么……”
说完,空气凝固了一会儿。
阿枝一滞,深觉这种话她不当触碰,即刻要跪。
很久之后。
许栀捏拳捶捶混沌的大脑,努力要让自己清醒一些,更清醒一些。
她朝阿枝清醒无畏地笑了笑。
“最开始,我怕他。后来我想得到他。现在,他在我眼前的样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其中我有多少惧怕,他对我有多少恨,后来又包裹了多少爱,已经看不清了。”
许栀无数次想起韩非所言,她抬首望向外边儿已经亮了许多的天空,霞光从窗中来,橘红色的斑斓笼罩了整个空间。
草色如旧,但见空寂。
“阿枝,让陈平从王兄那里找个理由,回咸阳。”
——
张良回到颍川郡城父的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