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将自己置于绝望的铁轨中,任由灾厄的列车向她奔驰而来,以此,换得尚在危机中前行的生命能有崭新的生机。
她已拥有了另一份羁绊,来自队员、来自指挥官的战友情。这是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战斗的理由,同情也好,追随也好,都是为了能给苦难中的人们一个港湾。
早已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前进就好,全力以赴,至死方休。
一旦到了地面,上官溪的生命就只剩下最后三小时,也因此每一秒都必须安排紧密。
上官溪:我已做好准备…
但为何,为何有一种刺痛从那她在心中构筑的名为坚定的鳞甲中渗出?已向兄长和母亲言别,但还有……在生命监控仪的提示音中,她久久注视着黎玥,这个苍白而消瘦的女性。
最终,少女还是轻轻地抬起手,用新机体这双略显温暖的双手,触碰了女性正在起伏的胸口,她记得这个位置。
即使没有掀开被单,没有解开病号服胸前的绑带,她也记得这个位置。那是黎玥第一次受到致命伤的位置,那一日她就在附近,却没能阻止伤害发生。
少女静静地移动着自己的双手,反复确认某个位置一般,用指尖摩挲着女性的腹部,动作极轻,亦在颤抖。
她也记得这个位置,那是在最后那场战斗中,黎玥被异聚母体伤害的位置,这简单的治疗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进乎哽咽的呼唤却未能将女性从危险的边缘捞回。
随后,这双手又抚摸过女性因长期卧床休息而肌肉萎缩,变得柔软的双腿。以及…黎玥脆弱的脖颈,脸颊,不再光滑的发丝以及那道残留头上已经淡化的伤痕。
医学在进步,但上官溪知道,黎玥最多只会把脸上的痕迹去除,这是指挥官的性格。
………
在上官岳和他们母亲的注视下,白金色的少女俯下身,握住了那双曾给予大家温暖的手。
上官溪:“因为,无论伤口留下的烙印是否还留刻在你身上,我都会记得。你的苦楚,你的思念,你的挣扎,以及…那份脆弱与坚强。”
上官溪轻轻地将那双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点点泪水滴落到女性手部的绷带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上官溪:“我也记得你一往无前的背影,你双手中的温暖,以及,我们共同的理想。为了带来长久的安宁,我们最终都走向了同一条路。我已经得到了可以改变的力量,我已经能做到了…黎玥…”
她不知道能拿什么来感谢黎玥和大家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她从不是优秀的人,但她又幸运地拥有默默守护着他的兄长,拥有着监兵小队的保护……如同零落在楼阁上的阳光,穿过废墟的晚风,以及默不作声的影一般。
上官溪:“除了自己…我一无所有……我只有我的记忆,关于大家的记忆。”
当阳光拥抱过花朵,光便携带了花香;晚风掠过人群,风便学会了吟唱;影子在眷恋中消磨过岁月,也因此,铭记了光的身形。
——这便是我的一切,我所能留下的一切。
最后的时间,她将每一份这三个月来自己能找到的日记做成的无帆纸船放在床边,每一份都承载着无数尘土、血迹与消失者的悲鸣。
三个月的时间相较于三年以及十多年的陪伴,显得那样短暂。她已一无所有,只有最后,那一种纸船被她折叠成了两朵正在绽放的昙花。
那是母亲曾教给她的技艺,苍白的昙花,绽放一瞬而后凋零的生命;那无帆的纸船,亦是她不再远航的记忆。
一朵放在黎玥枕边,另一朵则是交到了兄长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