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说不定,”燕竹生斜着眼,若有所指,“毕竟某人有过我这么神清骨秀、才高八斗的先生,不也认了个贼眉鼠眼、脾性恶臭的糟老头子当老师吗?”
“啊?”许澄宁听不懂了,“你说谁啊?我不许你这么说邢夫子!”
“我说他干什么,我说的是人称铁面御史的陶问清,他不就是个糟老头子么。”
嘉康帝给她在御史台留了个官位,还让陶问清亲自带她,这么算来,他的确可以算许澄宁的老师。
不谈仕途,陶问清在学术上也是一代文豪,只不过与燕竹生不是一个派别,每每燕竹生一有文章问世,陶问清总是要跟着发几篇抨击他观点的,两人积怨已久。
许澄宁大呼:“天大冤枉,这可不是学生自己要的,先生您要相信学生对您情有独钟、忠贞不二啊!”
燕竹生道:“你今天也看到了,想当我学生的人多的是,先生我抢手得很,你要好好珍惜当我学生的机会,那些译书,也得做得勤快些。”
“先生您别忽悠我,我也很抢手的,您要对我好一点……”
……
韦良义姑侄二人回到宁远侯府,气氛很是低迷。
府中二老爷宋沉看妻子神态失落比往日更甚,暗藏不喜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韦良义,打发他走,自己领妻子进了房门。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何氏哭哭啼啼,言辞小心,但把燕竹生的冷酷无情、许澄宁的蛮不讲理描述得令人发指。
宋沉却知她本性,许是出阁前在家不受宠,出阁后当的又是继室,他这个妻子心思总是过于敏感,觉得人人都在针对自己,有时甚至根本分不清好赖话。
关于燕竹生、许澄宁的坏话,他知道何氏并非有意歪曲,而是她真的这么认为。
“燕大儒本性豁达,许澄宁亦是疏朗之人,你误会他们了,此事究根到底,是你侄儿不对,他有错在先,却不给人赔礼道歉,换谁谁都会不高兴,何况他又是这副坏脾气。我早说了,他应当有躁症在身,为何至今没有请医问药?”
提及韦良义,何氏停止了哭,辩解道:“老爷,这不干他的事。良义从小懂事,圣贤书读多了,脾气直了些而已。他父母双亡,实在可怜。小时候表舅一家都对我好,我若不厚着脸皮求府里收留他,他该何去何从啊?”
宋沉烦躁道:“我与你说的不是一个事儿!侯府若不愿收留他,他又岂能在这里待七年之久?你说他父母双亡可怜,可侯府给了他容身之处,难道还对不起他吗?”
“可他毕竟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你们姑侄两个究竟要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多久?他寄人篱下,侯府亏待他了吗?公中给他安排的吃穿用度和月钱,与府中少爷相差无几,是他自己不肯要新衣,只肯吃粗茶淡饭,病了不肯看大夫,逢年过节也不肯与其他少爷一起出去玩,转过头却在外头述说自己生活艰苦、处处遭人排挤,置侯府的名声脸面于何地!”
宋沉积怒甚久,何氏被他凶得脸色煞白,泪水涟涟。
他果然对她收留表侄一直耿耿于怀。
韦良义被自己的小厮扶着,慢慢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此时暮色已至,花园幽暗,夏蝉吱吱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