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和随之而来的爆炸巨响,令广知堂的一溜槅扇门轻颤不止。堂上的九娘和张子厚正在调配后日各部各司人手,立刻奔出门外,金水门方向的浓烟和火光遥遥可见。
张子厚的心沉了下去,低声道:“军械所里有御前火药作,只怕是火药库被毁了。”
九娘心中除了痛惜焦急更多的是愤慨:“兵部有奸细!”
张子厚点头道:“防不胜防,蔡党余孽,阮玉郎暗中收买降服之人,还有忠于太皇太后的一派,这两日再不作乱就来不及了。”
最后一搏,双方皆拼尽全力。
军械所就在金水门边上,离瑶华宫很近,若是陈素还未迁入宫中,只怕会被阮玉郎手到擒来。九娘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发冷:“你快回宫里去!阮玉郎要从瑶华宫入宫犯上!”
张子厚一怔:“你大伯在宫里——”
“金水河!”九娘顿足道:“军械所的火药库爆炸,内城金水门的城门和水门一定会开,只要会水,就可从金水河沿河游至禁中后苑!”后苑历来少防备。如今重兵都集中在福宁殿一带和都堂一带,那边更是空虚。加上爆炸一事,乱中更无人留意后苑。
张子厚深深看着她,点了点头,忽地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臂膀或肩头,却不知所措地停在半空中,想说什么还是说不出口。他还是不敢。
九娘看着他有些突出的颧骨和凹陷下去的眼窝,心中一酸,伸手握住了张子厚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凉凉的有一层薄汗:“你放心,有钱婆婆在,我没事的。你也要当心。”
张子厚垂眸落在她的小手上,温暖柔滑。他点了点头:“我去了。”
赴汤蹈火,余在所不辞。
军械所大火还未扑灭,金水门的城门和水门大开,往来的潜水官兵、义勇和帮忙救火救人的百姓乱成一团。开封府的官吏嗓子都喊哑了,几十处受爆炸波及的民房坍塌,大火延烧过去,衙役和街坊们拼命从砖瓦木头下挖人,要抢在大火烧到之前救出人来。不少人被那浓烟熏得剧烈咳嗽,面目发青。也有身上不慎起火的人拔足飞奔跳入金水河中,又再爬起来奔回火场帮忙。
宫中很快来了御医院的医官,将沾了水的湿布四处分发给靠近火场的潜火兵。这批火药有不少为了研制中的毒烟霹雳炮和毒烟蒺藜球准备的,毒性很大。
张子厚刚抵达东华门,就有大理寺胥吏追上来禀报,外城内城多处发生骚乱,大相国寺、建隆观虽有防备,也已被乱民所占,他们在自己身上浇淋火油,手持火把,要与寺庙道观同焚。寺庙和道观的和尚道士为了保住寺庙和道观,都极力阻止大理寺和开封府的驻守官差出手。还有近百这样的死士,正往州桥和御街冲去。
“理那些糊涂虫做什么?传令下去,一概当场火箭射杀,用铁网网了弃入汴河!这等丧心病狂的畜生,就该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张子厚在马上厉声喝道:“若有一人靠近了宣德门和翰林巷,你们提头来见!”
半个时辰后,已不止一人靠近了翰林巷。从过云楼的顶楼看下去,孟府两边对着第一甜水巷第二甜水巷的围墙上,弓箭班的近百将士正弓矢连发,架到围墙上的木梯刚靠近围墙,便被围墙内的部曲们用铁叉叉开。二门围墙四周,部曲和粗壮仆妇均严阵以待。各院的院落里也站满了人。翰林巷里孟氏族人和街坊邻里正手持棍棒菜刀板凳和乱党战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