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动吗?”李穆桃的声音冰冷。
陈元初慢慢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眸光比方才的刀光更冷。
“上来。”高挑修长的身躯在他面前矮了下去。
“还是我来吧?”上方传来闷闷的喝问声。
“上来。”李穆桃不理会卫慕元焘:“陈太初在等你。”
一双手臂搭上她的肩,身体如偶人一样僵硬,还带着被暑气蒸烤过的热度。
李穆桃反手把陈元初的两条腿提了起来,盘在自己腰间,一手托住他的臀,一手拽进了长绳:“起——”
月色仍照九州,故人早已面目全非。
四匹通体全黑的夏马拖着马车慢慢往纪城而去,盖板轰然又落下。过往巡逻的军士视若无睹。
李穆桃面无表情,取过车上准备好的帕子,在温水里投了投,替陈元初擦干净面上已结了块的血污:“忍着点。”
陈元初躺在车厢中,睁着眼睛看着车顶,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李穆桃把他的头挪到自己腿上,用水打湿他头发,又从怀里取出一把犀角梳,一下一下替他把夹杂着乱草的长发梳通,挽了一个发髻,扎上艳红发带,将那掉落的乱发和杂草顺手丢到车外。
卫慕元焘朝车窗内张了一张,没作声。城门口的军士见到他,肃然行礼。
李穆桃把陈元初身上已看不出原先颜色的中衣亵衣亵裤也剪开除了下来,极快地替他把手腕脚踝处的伤口清洗上药包扎妥当,似乎面前赤身裸体的男子是一个婴孩,又像是她的孩子。她神情自若,手下又快又稳。陈元初任由她摆布,似一个毫无生命的人偶,无动于衷。
换上一身布衣的陈元初被李穆桃扶着半靠了起来。
两人静默不语,马车上了石板路,马蹄声陡然清脆了起来。
客栈的门外的街道上,站满了上千军士,弓箭手在三周引弓待命,如临大敌。
吴掌柜匆匆进了门:“来了,是长公主的车驾。”
陈太初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月光投在他侧脸上,似乎蒙上一层寒霜。穆辛夷轻轻走进他的影子里,瞬间有一念:如果能躲进他的影子里该有多好。
马车车帘掀开。
陈太初疾步过去,在车辕边轻声喊道:“大哥。”
陈元初却寂然无声。
李穆桃冷声道:“阿辛呢?”
“阿姊——”一张小脸一双大眼从陈太初背后探了出来。
虽然听卫慕元焘说阿辛不傻了,亲眼见到时,李穆桃还是怔了一怔,这双眼这么灵动,盈盈含着泪,似喜还悲。这是她的阿辛吗?
卫慕元焘看了看四周,挥了挥手。弓箭手们放下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