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车队转了个弯,村庄就在眼前。
九娘挽着六娘的手,跟着众人进了院子。
葡萄架下一人笑着站起身来拱手道:“汉臣兄!”他身穿青色宽袖道袍,身姿如松,丰神秀玉,宛如谪仙。
陈青笑着回礼:“和重!”
秋千架上一个小女童乍见到涌入这许多人进来,竟吓得哭了起来。一旁的乳母赶紧抱了她下来见客。
苏昉苏昕上前给苏瞻见礼。苏昉见乳母抱着的妹妹甚是瑟缩,心中暗叹了口气。
苏瞻微微皱了皱眉,他特地约了陈青在此一见,又想着唯一的嫡子和嫡女关系疏远,便特意将四岁的女儿也带来庄子上,想让两兄妹熟悉亲近一二。却没想到苏昉神色淡淡,毫无主动亲近之意。而唯一的嫡女竟被王璎教养得如此胆怯,想起阿昉四岁时的样子,竟连叹气都叹不出来。
他要给赵浅予行臣礼。赵浅予赶紧拦了,反行了子侄礼:“我随阿妧称呼苏相您为表舅!”
众人一一上前给苏瞻行礼。
九娘看到王璎和苏瞻的女儿坐在自己的秋千架上,心里隐隐有些不乐意。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是小气,却不免将这气都记在苏瞻头上。只浅浅福了福,淡淡喊了声“表舅安康”,又把那“舅”字囫囵滚了过去。
苏瞻还是开宝寺见过九娘一面。他从苏昉口中听过九娘的聪慧和努力,知道他们几个这几年很是亲近,也知道阮玉郎一事极为重要的几处疑点,都是这个表外甥女发现的。却没想到小九娘竟会美貌至斯。他看了看儿子,若有所思,转身不动声色地携了陈青,带领众人进了正屋落座喝茶。
不多时,高似将众人的部曲随从一一安置完毕,也进了正屋,悄然立在一边。九娘默默抬眼瞟了他一眼,高似的目光立刻闪电一般跟了过来。九娘赶紧垂目安坐。
苏瞻笑着细细打量了孟家的三个孩子和陈太初,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
陈青笑道:“你家大郎也是佼佼者,他日也必然是大赵国之栋梁。”
苏瞻笑着摇头道:“阿昉他无意仕途,我也不勉强他。倒是太初年方十五,这次调入殿前司,真是前途无量。”
他们俩也不避讳这些孩子,径直说起两浙房十三的战事来。众小听得津津有味。
用完饭后,魏氏和杜氏留在前院。苏昉带着桃源社去后院的偏房说话。九娘看着乳母将那小女童抱去偏房睡午觉。那女童不肯,挣扎了几下,含着泪眼巴巴地看着苏昉,极轻地喊了声“哥哥——”,不见苏昉有回音,就伏在乳母肩头把极瘦的小脸藏了起来。九娘对着苏瞻,已经没什么感慨,看到这女孩儿,却不免想多了一些。她要是阿昉,对着这样来的一个妹妹,大概也做不到好生关爱她,也不想亲近她。可不知为何,想起那孩子吃饭时偶尔抬起忽闪的大眼,极小心地瞟一眼苏昉又极快地低下头去的模样,竟然还是会心生怜意。对孩子,她硬不起心肠。
苏昉看着九娘的神色,淡淡地道:“阿妧不用多想。我对她好,不免有人就想着要利用她,她以后会更难过。”
九娘一怔,细细咀嚼着阿昉的话。自己总想着面面俱到,未尝不是粉饰太平。阿昉比自己,要果敢决断多了。
“对了,有件奇怪的事。我发现我娘的札记,少了最后两本。”苏昉给众人的茶盏里斟了茶。
苏昉看着众人吃惊的模样,特意解释道:“我娘习惯自己装帧札记,不论厚薄,每年四本。熙宁二年我娘病得厉害,没有记札记,所以最后两本就是熙宁元年秋冬天的。”
九娘低声问:“阿昉哥哥你可仔细找过了?”她明明记得秋天的那本还是她亲手装帧过的!还夹了好几片红似火的枫叶!
苏昉点点头:“绝对不会错的,因为王婆婆今年晒书时数的札记总数量和我这几天点出来的一模一样。所以应该是我搬来庄子前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