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时候,虽然夏听南还是不爱学习,但至少期末考前的一段时间会泡在图书馆恶补各个科目的知识,有一段时间徐秉然刚好闲下来,就来找她。
夏听南那时候基本已经没课了,全心全意准备期末考,每一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所以干脆把课本都堆在那个位置,这样就不用每天搬来搬去。因为她每天去得很早,所以也不怕被人骂。
自从徐秉然来了之后,她去图书馆的热情低了一点,因为不想让徐秉然这样陪着她。
她又别扭又愧疚,徐秉然已经够忙够累了,分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却偏偏要来回奔波,到她的学校陪她无所事事。
那一天她想了个馊主意,为了让徐秉然知难而退,她故意赖在寝室不出门,平时八点就去图书馆,那天故意等到快中午才去,这样她和徐秉然相处的时间直线缩短。
可徐秉然就不轻松了,他当然知道夏听南是故意的,但依旧忍耐着。
没把徐秉然逼走,夏听南却因为这样的行为失去了在图书馆的固定位置,她的书被人丢在角落,十分凌乱,甚至有人在学校的网络广场上公开暗讽占着茅坑不拉屎。
夏听南歉意中混着委屈,她并不是故意的,就是前一晚没想起来要把书拿走。
弄清来龙去脉后,徐秉然后面几天一大早就到图书馆帮她占座位。夏听南要是没来,他就自己坐着学习看书,夏听南来了,他就把位置给她。
这导致夏听南心里更加愧疚,觉得椅子底下都冒着火,坐着烫屁股。但她总不能因为愧疚就接受徐秉然,和他在一起,那样对两人来说都不公平,徐秉然也不会喜欢,所以她只能用物质的方式补偿徐秉然。
夏听南从来不是一个果断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在某些事情上钻牛角尖。她在意两个人多年来的感情,总是对徐秉然心软而不能彻底狠下心,但也担心自己给徐秉然希望。
可徐秉然没有丝毫不耐心,没有因为夏听南的铁石心肠而泄气,甚至对夏听南的心软感到庆幸,他只是用行为告诉她,他会一直等她。
等她心动。
周六的时候,夏听南一到单位,就看到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了,年纪大年纪小的都有,明显都是来占位置的。
还没到图书馆的开馆时间,她上楼把自己的包放在自习室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然后给徐秉然发消息,让他记得早点到。
图书馆里现在只有工作人员,夏听南整理了一下东西,坐在同事旁边边吃早饭边聊天。
同事问:“我怎么看到你的包在自习室里面?”
夏听南解释说:“我帮人占个位置,他马上就来。”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徐秉然是不是马上就来,因为他一直没有回复,早上她出门前特意敲了徐秉然家的门,结果发现没有人回应。
马上要到开馆的时间,夏听南见徐秉然还没有回复她,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如果等下位置不够,她就只能把留给徐秉然的那个位置让出去了。
主任叶新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准备一下。”
“知道了。”她们从位置上站起来。
大门一开,读者纷纷拥进来往自习室跑,有些人只占了一个位置,有些人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另一个位置上,明显是替别人占的。
他们可以这么做,但夏听南不行,首先她是工作人员,其次对方至少有一个人到场了,而她又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替徐秉然顶着。
服务台边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是带着图书证来还书的,主任已经在喊她了。
夏听南最后看了一眼手机,这下终于看到了徐秉然的消息。
徐秉然:【楼下了。】
徐秉然有晨跑的习惯,平常除非下雨,否则都是跑步去上班,到了单位冲个澡,清清爽爽地开工。
今天他也起得很早,去图书馆旁边的公园跑了几圈,原本打算早一点去图书馆,但刚好碰上一点事情。
早上公园里的老年人特别多,老年人多,自然老年活动也多,下棋打拳一应俱全。但今天,一个打拳的把两个下棋的棋盘给打翻了,三个老人家没有一个想息事宁人,分分钟躺倒在地,就比谁碰瓷技术更硬。
旁边几个明事理的老人家想劝架,反而卷入旋涡中,战火越发喧嚣,完全不讲理,但凡讲点理也不至于吵起来。
徐秉然之前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在中间协调了好一会儿。
几个老年人一听徐秉然是警察,火气反而更大,打拳的让徐秉然把下棋的抓起来,下棋的让徐秉然把打拳的抓起来。
他一个头两个大,发现软办法没用,最后叫来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和他一起对老人家们采取“硬手段”的教育感化,总算平息了老人家的怒火,他这才放心离开。
等电梯的人很多,电梯很慢,徐秉然干脆从安全通道跑上楼,一眼就看到正在替读者登记还书的夏听南。
她的头发被高高地扎了起来,露出纤细的脖子,隐隐能看到后颈的细小绒毛。
徐秉然疑惑,以前她的脖子有这么细吗?还有那一晚他手里的脚踝,手指轻轻一圈就完全包裹着,脆弱易碎的感觉。每一种样子都是他魂牵梦萦的模样,在夜里反复幻想,有痛有快乐,但醒来后却只有空虚与怅然。
夏听南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他,便朝他眨了眨眼,然后指着一个角落,说:“就放着黑色小包的那个位置。”
徐秉然点了点头。
他来得还算早,自习室里还有一些空位,都比夏听南选的这个要好,但夏听南看到徐秉然还是坐在了那里。
夏听南上午没顾得上徐秉然,今天是周末,人流量很大,幸亏来了一批志愿者可以分担她的工作。这些志愿者年纪都不大,好像是来暑期实践的。
说起暑期实践,大学的一个暑假,夏听南嫌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奶茶店当店员,喝奶茶赚钱两不误,还可以摸鱼看小说,很适合她。
那段时间,徐秉然刚好在准备下半年公安联考,并没有过来找她,她反而松了口气,让他好好复习,不要想太多。
徐秉然当然半点也没想多,工作生活依旧规划得很好,该复习时复习,但该找她也没一天落下,偶尔远程点个健康卫生的外卖给夏听南,让她不至于看小说看到忘了吃饭。
一个月的暑假工,夏听南也攒了几千块钱,想着去邻市的海边游泳看海,但却找不到陪她的人。
陈茜去国外旅游,孙雅舒又离她太远,汤诚……虽然他们俩这几年的关系一直挺好,但夏听南不想单独和他出去旅游。
最后还是徐秉然以回来办手续为由,陪夏听南去玩了几天。
时间一到,徐秉然就坐着飞机离开,夏听南心情复杂,哪能看不出来他这是专程来陪她的。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中午的时候,夏听南喊徐秉然一起去吃饭。
徐秉然合上书,从位置里走出来。他坐的那一桌的另外三个位置已经被几个小女生坐满,她们看到徐秉然站起来,眼睛控制不住地偷瞄。
夏听南突然很想笑,想起以前徐秉然来她学校门口接她的时候,校门口的女同学也都是这么偷看他的。
她一边按电梯,一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骑着辆自行车在我初中校门口等我?”
徐秉然说:“记得。”
哪能不记得,学校门口的保安都认识他,还会和他聊聊天。因为每一次她都慢吞吞,迟迟不出来,徐秉然夏天得被热浪蒸,冬天要被冷风吹。
但夏听南坐上他的后座时,其他的都感受不到了,只有被她环绕着的不停冒汗的腰腹,还有贴在他后背的柔软。
单纯的依赖,以及无心的诱惑,令青春期的他无限焦躁,无处宣泄。
图书馆有自己的小食堂,是对外开放的,平常读者也可以来这边吃,就是比较麻烦,要排队付钱取票取餐。而夏听南作为工作人员就没有这么复杂,直接打菜就可以了。
墙上的牌子上写着两荤两素十五元,价格很公道,至于味道……
夏听南咬了一口鸡腿,然后又默默放了下来,之后都没有再碰。
不是她想浪费,实在是这个味道……一如既往的难吃。
徐秉然慢慢地吃着,看不出来到底喜不喜欢吃。
夏听南问徐秉然:“书看得怎么样?”
徐秉然说:“看了一半。”
准确来说是看完了一本,他一共只带了两本书。
“你太厉害了,我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我就想睡。”她感叹。
“你看到小说密密麻麻的字怎么不想睡?”
“这怎么能一样?”
徐秉然笑了一下,手指忽然伸向夏听南的脸,然后指尖就碰到了她的嘴角。
这个位置是空调风口,徐秉然的手有点凉,尤其是指尖,似冰又似电,触在她的嘴边仿佛带着电流。
夏听南不自觉地快速往后躲开。
徐秉然的手顿在半空中,然后慢慢收回来,解释说:“你嘴边有肉沫。”
夏听南如梦初醒般地摸了摸,果然有一颗肉沫黏在嘴边。
她摘下来用纸巾擦了擦手,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大惊小怪,徐秉然现在对她没有其他的意思,但嘴角还是有种火燎燎的感觉。
头顶的空调风口依旧呼呼地送着风,他们这桌却有些异常的安静,两个人一句废话也没有。
两人吃完后,夏听南带徐秉然在图书馆各处逛了逛,然后她回去午休,徐秉然则回到自习室。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把整个自习室都照得很亮,下午徐秉然还是这么坐着,然而越看头越痛,书里的字好像打乱了顺序,每一句都变得让人看不懂。
他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
队里的安排已经下来,出差审批表也已经批了,下周他就要去出差,至少一个星期,这就意味着他将很长时间看不见夏听南。
他翻了翻夏听南的朋友圈,里面的内容很丰富,有时候一天就能发好几条,有关于玩乐的,有关于工作的,有关于游戏小说的,光是看她的朋友圈就能知道她每天都做了什么。办案民警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嫌疑人,尤其好查。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夏听南正被一个小朋友拉着,后者说一定要借到某本书,表情很着急。
她安抚道:“小朋友,姐姐先帮你看一下还有没有库存。”
大概是学校的统一任务,最近借那本书的人不少,夏听南查了查记录,发现馆里的几本都已经借出去了。
“小朋友,你是今天一定要借到吗?”
“姐姐,这是我们的作业,这周要看完,还要写读后感。”他说着又开始着急,“如果没看完,我要被爸爸打的,还会被老师骂的!”
夏听南哭笑不得:“小朋友,你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徐秉然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你怎么过来了?”夏听南压低声音说,“没事,小朋友借不到书有点急,我给他找个电子版的就好了,你等一下。”
说完,她转头到图书馆的电脑上搜索着什么。
徐秉然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熟练地解决这些小麻烦。夏听南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夏听南估计会比这个小朋友还急。
她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才回头来找徐秉然。
后者还在原地等她,身穿清爽的运动装,背着一个运动挎包,包被塞得满满的,显出几个棱角,应该是那两本党史书目撑出来的。
她问:“你要走了吗?”
徐秉然点头:“局里突然有点事情,要回去解决一下。”
“啊,那好吧,东西都没落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