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欧阳脱离单位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们的事我管不着。”美心痛心疾首地，“但这么做，就是胡闹！”

“妈，你不懂别乱说，为民哥不也自己干，他胡闹了吗？生意好得很，那队伍恨不得都排到保健院去。”为民的新星面包房在保健院斜对面。

“为民那是没办法，自己残疾，又没有合适单位接收，才出来干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家艺说，“妈你都不看报纸不看新闻的吗？姐夫不是往家里送了一份。”

“你妈识几个字你不知道？刁难老娘。”

“就在今年，哦不，马上就是去年了，市政府颁布了《关于企业承包经营的暂行办法》，市里，就在洞山，个体劳动者代表大会都已经召开第二次了。”

“反正你别胡来。”

“我胡来什么？我这工作，工艺厂，是艺术，我怎么可能脱离艺术。”

老六回来了。她已经脱离春燕酿造厂，正式开始在五一商场站柜台，做营业员。这符合她的天性，她也有这个天资，个子高，长得漂亮。

“三姐，你这衣服不错。”

“怎么样，格调。”家艺得意。

“我们商场都没有这货。”

“上海买的，出口货。”家艺强调。她现在所有衣服都来自上海。老六进屋。家艺继续说：“妈，就好比你糊这个纸盒子，是给我们厂打工，一个盒子，就打现在涨价了，五分钱。你一天能糊一百个吗？还不如公园门口卖汽水的挣钱。”

美心立即：“那我也不能到公园门口卖汽水去，丢不起那个人！我是国家正式员工，只不过是内部退休了。”

家艺摇头：“妈，我真跟你说不通。”

美心教育她：“你姥爷姥姥以前都是小手工业者，说白了就是小商小贩，到我跟你爸，终于成了工人，无产阶级，你现在又让我做回小商小贩，那不行。”

“好好好，不行不行。”家艺道，“没人逼着您，那祖传的八宝酱菜的方子，就好好收着，准备当古董，三千年后再被人挖出来。”

家丽回来了，带着小冬。家艺打了招呼，准备走。家丽笑说：“这么快就走？”家艺道：“枫枫离不开我。”

“在他爷爷家？”

“不，请了保姆。”家艺说，“听了你的话，找了大河北的。”

家丽进屋，老太太和美心都在糊纸盒子。家丽给了过节费，走过去，帮老太太揉揉肩膀：“阿奶，别那么累了。”

老太太笑道：“闲不下来。这批做完，就不做了。”又说，“主要陪你妈做做。”美心道：“是我闲不下来。”

小冬去小玲和家欢的房间玩，床底下有橡皮玩具。

“家欢怎么还没回来？学校不都放假了，我看秋林早回来了。”

“可能学业忙，家欢今年毕业。”美心说。

“分配的事怎么样了？”家丽问。老太太说：“这我们可操不了心。”又坐了一会儿，家丽要带小冬走。进屋，喊：“快点，收好。”小冬慢吞吞收着，他是个肉性子。家丽还有事，等不及，进门帮他快速收着，铁盒子缝隙里有封信。拿起来，是封没寄出去的，上面写的收件人是：赫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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