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欢揶揄:“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老五说?”
秋林说:“我就是想跟你说句对不起。”
“行了!”
“明天就走了,到了地方,一定给我写信。”
“谁知道你地址。”
“我知道你的地址,我先给你写,到时候你给我回信就行了。”
“看情况,看心情。”家欢说。
秋林傻傻问:“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蚌埠,就因为不是省会?”家欢觉得他这话问得好笑,男孩,在这个年纪,还什么都不懂,她故意说:“因为发音难听。”
“发音?”
“蚌埠的埠字,你多说几次试试。”
秋林当真,果然念了起来,埠埠埠埠埠埠埠……
“像什么?”
“机关枪。”
“像放屁。”家欢促狭。两个人都笑了。
家艺的孩子生在秋天。取名欧阳枫。美心和老太太都没去看。家文家里家外忙,又赶上卫国的两个外甥准备结婚,饲料公司的房子要简单装修,只去医院打了一头,知道老三生了男孩,给了点钱。打算得空了再来看她。老四去蚌埠了。老五老六太小,更不会去。娘家没人来照顾,婆家一个女人没有,家艺的月子只能自己坐。她要什么,欧阳宝就慌忙准备什么,不亦乐乎。
倒是北头陈家小院热热闹闹。春荣的大女儿敏子这年也参加高考。考后感觉不错,估分觉得自己能考上清华北大。结果分数一出来,淮南联大都上不了。敏子过分自信,她拉住她姥姥,也就是陈老太太,嚷嚷:“姥,绝对是改错卷子了,我得去申诉,去调查,或者就是统分统错了!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分数。”
陈老太太笑道:“那你小舅妈的妹怎么就考上了,怎么分数就没统计错?”
敏子不讲理:“反正我这个不对。”
春荣实在,教训女儿:“没考好就没考好,大不了再来,别找那么多理由!”
“妈——你怎么也不相信我。”敏子嚷嚷着。
一会儿,克思一个人来了。陶先生在家带光彩,抽不开身。再一会儿,春华带着小忆也来了。既然说开了,也就没了忌讳,疤瘌大了不疼,几个大人都在那儿问敏子的高考情况。敏子乐于解释,手舞足蹈。大人们只是一笑,鼓励她复读一年。
敏子道:“当然要复读,必须复读,我是清华北大的料,我自己知道。”也没人当真,她这么一说,别人就那么一听。
吃完饭,陈老太太召集大家谈谈大康小健结婚的事。春华最积极,大康和小君是她撮合的,小健和小云,也有她的拐弯关系。小云在搬运公司干,她家有亲戚也在机床厂。跟春华是同事。两个儿子结婚,孙黎明自然开心,老太太大女儿去世得早,她不愿意在结婚上亏欠外孙。所以给的例份是跟卫国一样的。只是克思、春荣、春华他们,给大康小健钱就不能像给卫国那样,到底是长辈对晚辈,大姐又去世,自然少了一些。
卫国和家文偷偷多给了点。大康小健虽然辈分上低于卫国,正常应该叫老舅,但因年岁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情感上跟弟兄们差不多。但更重要的是,大康小健一结婚,将来再添了孩子,北头的老房子肯定不够住。陈老太太和卫国他们搬出来是迟早的事。这祖宅,破破烂烂几间屋子,陈老太太也没想要,打算传给小健。他在机械小厂上班,分房子没希望。
卫国马上要搬去饲料公司。陈老太太的去向,她打算征求征求儿女的意见。陈老太太道:“等大康小健办事,我也得离开北头了。”克思道:“娘,就住北头不挺好的。”春荣、春华都不说话。老大说这话是没脑子。自己儿女都搬走了,她一个老太太跟女婿和外孙子过,叫什么道理。家文抱着光明,笑道:“娘,你跟我们去淀粉厂。”陈老太太摆摆手,理直气壮:“把你们一个个拉扯大,不是容易的事,现在我老了,你们养养我,是应该的吧。”克思、春荣、春华、卫国齐声喊娘,说当然是应该的。陈老太太这才说:“那就几家轮着住,算给我养老,我住哪家,其他几家就给钱,不多,一个月八块,怎么样?”
没人敢作声。就算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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