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了,你爸爸是何常胜,你妹妹是刘小玲。”
“对啊,没错。”
张主任捏着茶杯盖挥斥方遒:“一个姓何,一个姓刘,怎么能是一家子呢?我们也是有调查的,你们家姊妹几个,都姓何,偏偏就一个刘小玲,为什么?”
家丽赔着笑脸,好声好气:“她跟我妈姓。”
张主任说:“这位同志,真的就是真的,假不了,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家丽略微着急:“不是,主任,她确实是我妹妹,如假包换这都十几二十年了,怎么能是假的。”
张主任把茶杯往桌子上一磕:“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成了个大问题。这好比要证明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困难,刘小玲天然就是这家庭的一分子,没人质疑过,也无须证明,可现在就因为她姓刘不姓何,就被挡在门外,就需要拿出证明来。
美心抱怨:“都是你爸,那时候非不让老五跟他姓。”老太太不满:“行啦,想办法吧,说这些屁话还有什么用,人都没了,还扯几十年前的事。”家丽道:“明天我去街道问问。”
正说着,家艺回来了,一脸妆。见屋里几个都在,家艺一猫身子,进屋去了。如果在平时,家丽肯定要问问怎么回事,脸上跟鬼画符似的,可今天她没心情。快到晚饭点,家欢回来了,她已经报名高考了,在积极复习,每天都去学校空教室看书。当得知小玲没报上到,家欢忍不住幸灾乐祸,故意揶揄老五:“我跟你说命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不如给我呢,”又伸着脖子:“大姐,老五如果报不上到,名额该轮到我了吧,总不能下放给老六,我这书也不用看了。”
家丽没好气:“看你的书!”
家欢问:“晚上吃什么呀?”
家艺洗了脸上的妆,准备吃饭了。家丽还是没忍住,问:“老三你天天在干吗?”家艺道:“没干吗啊。”家丽叮嘱:“别给我惹事。”家艺低头,小声说知道。
逢着常胜的大期,饭后,天黑透,家丽扶着老太太,美心抓了火柴,三个人一路到龙湖路路口。家丽去小卖部买了点草纸。到三岔口,三个女人蹲下,家丽用手把草纸旋开了。美心到路边找了根树枝。老太太随手在地上摸了块石头子,在路上画了个圈,东南方留口。草纸点燃了,火光映着三个人的脸。
老太太悲叹:“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走了。”
美心劝:“妈,别这么说。”
老太太苦笑,对着火堆:“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又抬头看美心娘俩儿,“走了的,就算完成任务了,没走的,还得继续,这个家不能散。”美心嘀咕,不散不散。
家丽对着火堆:“爸,放心吧,下面几个小的,我都会帮你一个一个安排好,我们这个家会越来越好,兴旺发达,爸,来拿钱吧,你下面也多保佑保佑我们,别捣乱。”
最后三个字逗笑二老。美心道:“他就会捣乱,非不让老五姓何。”老太太立即:“行啦!姓何姓刘有什么关系,一个大大(方言:爸爸)一个娘的,还能变了?老大,你去保健院看看,那儿有出生证明的记录,弄出来不就证明了。”家丽一拍大腿:“有你的,阿奶!”
次日去保健院,果然出生证明还留着。写得清清楚楚,出生日期,父亲何常胜,母亲刘美心。家丽让建国找关系借出来半天,拿着去给外贸的人事主任看了。通过。刘小玲能去报到。这事算了了。近几天,家文一直记挂着家艺的事。去家里不好说,怕老太太跟美心听到被动,她便找了个日子在蔬菜公司门口等家丽。下班点,家丽出来了。家文叫了声大姐。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
家丽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老二是稳重的人,不会轻易出现。家丽推着车子,两个人沿着淮滨路走,到邮政储蓄门口,站在梧桐树底下说话。
家丽问:“什么事啊?家里的事?你那个大伯哥又开始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