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丽反驳:“就偶然遇到的一个人,偶然到家里来了一趟,你们就不依不饶,人家张建国指不定已经觉得,这家人怎么这么奇怪。”
“什么叫偶然?”常胜大声,“世界历史就是在偶然中推进的,个人命运也是在偶然中突转的,偶然,也有必然。你怎么没跟别人偶然。”近乎抬杠。
美心道:“家丽,你爸让你去请你就去请!”
家丽急了,嚷嚷:“哎呀妈我真不熟,我都不知道他们单位在哪儿,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人。”
常胜嘟囔:“什么人?军人,好人,同是天涯沦落人。”
家丽耳朵快起老茧,碗一推,出门散步去了。
土坝子,蜿蜒向东。淮河水最近枯了不少,河岸裸露,有不少螺蛳贝壳的空壳子留在那儿。迎面,家丽一抬头看到个人,面熟,近了,才发现是为民。家丽迅速岔上小道,想躲开他。为民却快速走来,拦住她。
又在眼前了,为民喘着气。“干吗躲?”他说。
家丽没说话,往前走。为民跟着。“你我之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为民急促地问,“就因为家里不同意?你这不是革命小将的做派。”
“说完了?”家丽说,“能不能把路让开?”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为民肯定。
家丽终于停住脚步,上次没说完的话,她现在必须要说:“为民,人和人之间,不是仅仅只有喜欢那么简单。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说完,家丽走开。为民对着家丽的背影:“就因为你那个家!一个乌龟壳一样的家!难道你就要一辈子这么驮着!扛着!永远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
家丽回头,肯定地说:“这就是我的选择,为民,祝你幸福。”这一次她没有流泪。事实上,这一段时间来,她早已经理顺了,想清楚了。她和为民之间,只有过去,没有未来。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家丽快速走着,为民紧追不放。到淮河路邮电局门口,为民拽住了她的胳膊。家丽拼命甩开,但没用。
“撒手!”斜刺里一声喊。抬眼看,是建国。敦敦实实,依旧戴着军帽。为民愣了一下。
为民比他高半个头,但建国毫无惧色,垫步上前:“这位同志,这位女同志不希望你拽着她胳膊,请你放手。”
为民不晓得此人什么来路,见穿着军装,有几分怵头,却是百般厌恶:“关你屁事!狗拿耗子!她是我对象。”
家丽连忙否认:“不是!”
建国气息平稳,丹田发音:“这位女同志说了不是。”
“是不是跟你都没关系!”为民横起来也是真横。
“请你撒手。”建国声调不高,不怒自威。
“哪来的蛮子,滚!”为民不礼貌,他听出了建国的口音。事实上,建国的口音着实复杂,六岁之前在休宁,而后便跟随组织去了马鞍山,建国后到淮南。所以他的口音里夹杂着安徽南部、东部和中部的特色。
“这事轮不到你管!”为民声音更大,“你算哪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