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阵阵,灯光流转,园中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

只是刘琛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被迫坐了许久,也认真看了许多名门闺秀,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留住他片刻心神。

刘衍的心神倒是始终在一个人身上,自从那人离席后,他也心不在焉了许久。

他看到慕灼华走到了流波亭,之后又与沈惊鸿离开,也不知道两人去了何处,久久没有回来。刘衍虽然知道慕灼华对沈惊鸿无意,但自己喜欢的女子,便觉得天下男人都会觊觎,他心中始终有些忐忑,坐了一会儿,也顾不上失礼了,找了个借口便离席去寻找慕灼华。

御花园极大,更何况是在夜里,纵然有一盏盏灯笼挂起,到底还是有许多阴影角落难以看清。刘衍走了一阵子没看到人,正巧看到一个宫女走过,便拦住了人问:“可曾见到户部郎中慕大人?”

宫女垂头一想,指了个方向:“方才好像见慕大人往那边去了。”

刘衍松了口气,循着宫女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廊下一盏盏灯亮起,错落的雪松间静静伫立着一抹淡青色的纤细身影,半身隐没在阴影里。刘衍加快了脚步上前,一股清甜的桂花香味被晚风吹散了,有些像是她发上惯有的香味,刘衍走到她背后,一把将人搂进怀中。

“你许久没回来,我担心你出事了……”刘衍轻叹一声,饮了几杯薄酒,声音也沁着一丝沙哑醉意,低哑撩人。

怀中的身体轻轻一颤,却没有说话。

刘衍眉头一皱,只觉得哪里不对,他猛地松开了双臂,后退了半步,眯着眼看清了眼前这个背影。

那人徐徐转过身来,却不是慕灼华,而是孙纭纭!

孙纭纭面上一片绯红,刘衍温暖而有力的怀抱让她仿佛置身梦中,但回头之后,看到刘衍惊愕而冷漠的神情,她的梦也骤然破碎了。

“王爷……”孙纭纭屈膝行礼。

刘衍冷声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刘衍上下打量孙纭纭的装扮,她今日竟穿了一身和慕灼华极像的淡青色文士服,全然不似世家闺秀的打扮,就连发上也抹了和慕灼华味道相似的发油,刘衍本就三分醉意,一心想着慕灼华,先入为主,丝毫没有想过站在这里的会是旁人。受了这番惊吓,他的酒意也醒了,心中也冷静了下来,对孙纭纭的心机,也了然于胸了。

孙纭纭低眉顺目,柔声道:“我以为,王爷喜欢这样的女子。”

刘衍深吸一口气,冷然道:“孙姑娘,本王已经与你说清楚了,心有所属,绝不可能娶你,本王喜欢的是那个人,而不是什么样的女子。你如何学她,也不过是徒有其表,你有你的好,不必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改变自己。”

孙纭纭平生从未受过这样的冷漠与屈辱,但眼前站着的,是她放在心里十年的男人,她刚刚才感受过他的温柔,更加舍不得就此放弃。她拼上了世家女子所有的尊严,想要挽回他的目光。

“王爷!”孙纭纭喊了一声,叫住了刘衍转身离去的步伐,“王爷若是喜欢她,便娶她,我……我可以为妾!”

刘衍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从未仔细看过孙纭纭,模糊记得她是个端庄秀美的世家贵女,而所有的世家贵女,都是骄傲的,断不可能为人妾侍。

孙纭纭恋慕他,这样的传言刘衍自然也有听闻,但最初他以为这不过是孙家的计谋,想用这种方式逼迫他答应两家的联姻,直到现在,看到眼前女子泪盈盈的模样,他才知道这件事或许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呢?

刘衍迷惑不解,他与这位孙姑娘何曾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

“孙姑娘,何至于此?”刘衍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的感动,更多的是觉得麻烦和疑惑,“你可以有更好的姻缘。”

孙纭纭咬着唇,低下头,眼泪落在地上,打湿了青石板。

“王爷不记得了,七年前,浮云山,我与家母上山礼佛,途中马车失控,是王爷救了我。”

那年他十九,正是鲜衣怒马的俊美少年,她于惊恐之中看他从天而降,勒住了狂奔疾走的骏马,那双亮如繁星的眸子便深深地印在了心上。后来才知道,他是昭明帝最疼爱的弟弟,是威名赫赫的定王,也是她魂牵梦萦的郎君。

自打那时起,她一颗心便都拴在了他身上,明知道世家女子的婚姻不能自主,她还是想搏一搏,她推了家里安排的婚事,却不敢将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直到三年前得知他重伤的消息,她也一病不起,这才让母亲看出了端倪。

但孙家怎么可能把最看重的嫡女嫁给一个将死的定王冲喜,于是她被带回了江左,他回了定京,她却再也见不到他了,等再次相见,她怀揣着与他成亲的希望接近他,却听他决绝果断地说,他心有所属。

刘衍看着孙纭纭的眼泪,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七年前的事,他救过的人实在不少,顺手而为,又怎么会费心去记,更想不到会因此让一个少女对他念念不忘。

“孙姑娘,当年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本王也不求任何回报。”见孙纭纭确实没有什么坏心眼,刘衍也不好对一个哭泣的女子太过苛责,但他此刻更心急地想去寻找慕灼华,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本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孙纭纭凄然望着刘衍:“我有多不堪,竟连委屈做妾,都不能让王爷点头吗?”

刘衍转身离去,只扔下一句冰冷的话砸在她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