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下官是知道了……”慕灼华见刘衍没有生气,便也放心下来。

她从姨娘们身上学到了一件事——撒娇女人最好命,天下男人都一样,不必要事事顺着,有时候撒撒娇,效果反而出乎意料的好。

而且对刘衍撒娇,她似乎十分拿手,没有丝毫心理障碍。

“王爷,您看过太庙的矫诏,那真的是二皇子伪造的吗?”慕灼华问道。

刘衍虽然对外说是北凉奸细所为,但群臣心里亮堂着,这个理由只是为了稳住朝局而已。

刘衍道:“此事还须深入调查。”

“皇宫失火,是意外还是人为,王爷有头绪吗?”

“虽无证据,但恐怕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刘衍屈起手指,思考时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

慕灼华道:“下官也以为是有人故意为之,太后的嫌疑自然是最大,否则她本是清醒着的,怎么会不从火场逃出来?”

刘衍想起当时太后状若疯癫的模样,一个疯子,实在很难揣度她的心思,若是她放的火,一切倒是都说得通。

刘衍本对周太后充满了敬意,到如今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对于周太后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悲痛,更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意。至于昭明帝……早在起火之前,他便已经死了,如今他后悔的,是当时没有将他带走,害他死后也不得全尸。

刘衍黯然垂下眼,暗自叹了口气。

慕灼华自然感受得到刘衍情绪的变化,也猜到了刘衍所想,她轻声道:“王爷不要自责,此事与王爷无关。”

慕灼华的手指穿过刘衍柔顺的长发,一低头,不期然看到了几丝银白。果然,昭明帝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听说有人受了打击,会一夜白头,刘衍生得这么好看,若是早生华发,便可惜了。

男人的肩膀宽阔,背脊挺拔,他肩上背负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除了责任,还有感情,那些死去同袍的仇恨,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

慕灼华心口仿佛被蛰了一下,又疼又酸,这种感觉大约叫做心疼,她隐约觉得这样的情绪不太对,可是打开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便不想走了,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黑夜里。

脑中的钝痛在慕灼华用心的揉按下缓缓减轻了,强烈的倦意涌上眉间,沉沉压着他的眼睑,让他睁不开眼,若有若无的馨香萦绕在鼻间,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以为闭上眼又会是一场噩梦,但所有负面的情绪都被这淡淡的香软驱散,如一支小小的伞,为他挡住了片刻的风雨,庇护了一隅的安宁。

大理寺查了几日,对偷换遗诏之事依然毫无头绪,刘瑜依然是唯一的嫌疑人。

刘琛觉得这事是理所当然的,他心里早已认定了刘瑜的罪名,还责怪刘衍心慈手软,迟迟不将他定罪。

出殡前日,刘衍独自一人探视刘瑜。几日不见,刘瑜已经瘦了一大圈,眼下浮肿,两颊凹陷,不见了昔日秀美的模样。

见刘衍前来,刘瑜失神的双眼缓缓移动,目光落在了刘衍面上。他动了动手指,半晌跪在了地上,沙哑着道:“皇叔……”

他不愿意跪的,只是他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刘衍走到刘瑜身前,将他扶起坐在了椅子上。

“我没有将你打入天牢,而是将你软禁在此,就是不希望有人动用私刑折磨你,但如今看来,你也没有照顾好自己。”刘衍皱着眉看刘瑜。

刘瑜苦笑一声,垂着眼道:“皇叔好心,是我心里有事,吃不下,睡不着。”

刘衍道:“你是为了矫诏之事。”

刘瑜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没有回答。

“查了多日,毫无头绪,至今,唯有你有嫌疑。”刘衍的声音有些冷酷。

刘瑜惨然笑道:“我就知道……可是皇叔,真的不是我做的!”

当日刘衍初闻矫诏的内容,也下意识地以为是刘瑜偷换了遗诏,但事后细想,又觉得这不似刘瑜的手笔。

刘瑜心思细腻,颇有城府,刘琛性子急躁,骄纵,两位皇子在群臣之中显然是人缘颇为悬殊。刘瑜经常利用刘瑾挑拨刘琛,让刘琛暴怒失态,两人相斗,最终是刘瑜得利。刘瑾自然是知道刘瑜的意图,但双生子的手足情与他人自是不同,他心甘情愿为哥哥抬轿,不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些,都落在昭明帝眼里。

刘衍有些惋惜地看着刘瑜:“二殿下,其实今日这份遗诏,不完全是假的。”

刘瑜一怔,猛地抬起头看向刘衍,颤声问道:“皇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衍叹息道:“先帝曾经,有意立你为储。”

刘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刘衍,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刘衍缓缓道:“你聪慧明理,沉稳有度,而琛儿骄傲急躁,并不是最合适的储君之选。先帝之所以迟迟没有立太子,就是因为他一直在犹豫。最开始,他看中的,是你。”

“可你知道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吗?”

刘瑜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刘衍摇头叹息道:“你不该利用刘瑾,你让刘瑾挑衅刘琛,让他们兄弟相争,两败俱伤。刘琛与你并非同母所生,你们自小敌对,先帝明白,但你与刘瑾是双生手足,你为了名利,舍得让刘瑾受伤,让他自损来成全你的名声,刘瑾对你有手足之情,你对他,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