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子屯儿,说白了就是个夹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小村庄。
绝大多数屯儿里人,自家的房子,其实都是依托在一层一层参差不齐的地形上建造出来的。
就比如李小烽家和王婶儿家。
两家说是邻居,紧挨着,但其实高度上差了足足半米高。
王婶儿家的地面儿,都快要赶上李小烽家的院墙那么老高了。
这也是为什么王婶儿搁自家院子里,就能看到李小烽打枪的原因。
而秃顶子屯儿为数不多的那几块儿平坦地儿,则早在十几年前,就全被王胜利一家给霸占着,盖了他们家的房子。
当时村里的支书看不过去,扬言绝对不会允许王胜利一家这么做。
但后来不知为何就突然没了下文,而且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起来,连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不去管了,每天话也不说一句,就跟那被抽了魂儿似的。
李小烽知道,王奶眼里看的,嘴里说的,八成指的就是王胜利一家。
但这里头到底有啥事儿,他却完全不清楚。
屯子里的大人们也是,一提到王胜利一家就三缄其口的,没人儿愿意站出来,把里头的弯弯绕绕给讲明白。
光知道嘱咐家里的后生们不要去招惹“王世仁”一家。
听了王奶的嘱咐后,老秦叔也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俩人又搁屯子口唠了一小会儿,眼瞅着时候不早了,王奶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大爷的驴车。
临走前,王奶坐在驴车上,紧绷着嘴,无比留恋的环视了秃顶子屯儿一圈儿。
浑浊的眼泪到底还是没能绷住,跟那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顺着脸上的皱纹,簌簌的就流了下来。
“回去吧,都回去吧。”
“再这么送下去,我这哪儿还狠的下心走~”
王奶抹了抹眼泪,勉强朝众人挤出个笑容。
“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看好包裹,别被三只手给摸了。”
“尤其是齐齐哈尔的贼,老厉害了,裹的那么严实的大媳妇儿进去,都得光溜溜的出来。”
老舅红着眼,跟王奶打了个趣儿。
“他奶。”
“处理完山西的事儿,能回来的话就尽量回来啊。”
“咱秃顶子屯儿的大伙儿,可都还眼巴巴的等着你呢~”
李母陈秀娥和王奶关系走的最近,站在驴车边儿上,也是在不住的抹眼泪。
可谁都知道,王奶这么大的年纪,这么一走,几乎是不可能再回得来了。
这也是李小烽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的给王奶整一顿送行宴的原因。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纵有万般不舍,但驴车到底还是晃晃悠悠的往外头走了。
棒槌想要追过去,但却被王奶抹着眼泪挥手阻止了。
她怕棒槌追上来,她真的会心肝一颤,一把将这个自家男人悉心养大的狗给抱起来一起带走。
李小烽默默的跟在一旁,也是暗暗叹息不已。
自古都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活得好的人越过越好,活的越不好的,日子越是多灾多难。
从古至今都一样啊~
……
驴车悠悠,马鸣啾啾。
送行的人,早都已经看不到了。
稍微往外走出一段距离后,一行人终于也走到了岔道口。
往下走,是李小烽要去的武安乡,往上走,是王奶和马大爷要去的曹家镇。
这也就意味着,到了李小烽和王奶最后分别的时候。
“小烽啊,你先过来。”
一路上只顾着抹眼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奶,这时候却一脸慈祥的主动朝李小烽招了招手。
“怎么了王奶。”
“是不是有啥东西忘带了?”
李小烽赶忙凑了过去,关切的问道。
“不是。”
“奶是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李小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王奶突然伸出瘦削的手掌,把一串儿微微有些泛旧的黄铜钥匙,郑重其事的放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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