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然证明,母亲……是爱他的,对吧?
少年每天就在这样反反复复的猜测和自问自答中度过,一个人待着实在没劲,他手中那把玄铁折扇都能给他玩出花来了,青林苑的侍女们个个跟哑巴似的,多说一句话仿佛能掉块肉下来。
百无聊赖的小鲨鱼,莫名的,竟有些想念那个总跟他斗嘴吵架的丫头了。
耳边好似又传来那阵清脆的铃铛声,少年忽然目光一亮,伸手往怀里摸去——
哟,那日马车上,施宣铃给他的几颗糖竟还在呢!
他与赤奴人当时打斗得那般厉害,这几颗糖居然都没掉落下去,还真是意外惊喜,老天待他果真不薄。
当下钟离笙喜笑颜开,剥开一颗糖美滋滋放入嘴中,感受着那股儿时记忆中的清甜味道。
虽然母亲没有来看他,但有母亲熟悉的味道陪伴着他,他身上的伤好像也就……不那么疼了。
闭着眼,少年吃了一颗又一颗,脑海中浮现出儿时母亲将他搂在怀里,温柔唱着歌谣哄他的情形,不知不觉间,怀里竟只剩下最后一颗糖了。
这一下,少年的手停在那,有些迟疑了。
他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蜜糖,一下竟舍不得吃掉了,毕竟只剩这一颗了,吃完就没了,要想再吃到得等离开云城,再去那澜心小院找施宣铃讨要了。
“笨驴蛋,小爷明儿个就回去找你,这回我可得要个百八十颗,拿个糖罐子装着,悠哉悠哉慢慢地吃。”
说起来,他的确还得去一趟澜心小院,等施宣铃的伤好了,他还得带她进一趟云城,替他娘亲治病解毒。
也不知那笨女人的伤怎么样了,不过她那样彪悍的身体,海蜈蚣都毒不死,这次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日后还是能生龙活虎地跟他吵架吧?
脑中一边乱糟糟地想着,少年一边深吸了口气,压住腹中馋虫,闭紧眼眸,将仅剩的那颗糖又放回了怀中,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护在那,仿佛生怕怀里的糖不翼而飞了。
“等着,笨女人,小爷马上就回去找你!”
玄铁折扇一转,高高抛上半空,又稳稳落下,遮住了少年俊逸清朗的一张脸。
他把玩着折扇,眉眼含笑,却不知道,不会再有百八十颗了,施宣铃亲手做的糖,永远不会再送给他了。
他怀里如今藏着的,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颗了。
*
千里之外的皇城中,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此刻却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传来了犯人的阵阵惨叫声——
“裴首尊,我招了,我真的全招了,绝没有一句假话……”
浑身鲜血淋漓的罪犯被绑在架上,连声求饶着,他面前坐着的那个男人却毫无反应,只是好整以暇地擦着手中长鞭。
那张脸在牢房烛火的映照下,半明半暗,透着一股森然气质,却偏偏五官又生得极为俊美,仿佛幽幽地府里走出来的一个玉面阎罗——
这正是东穆的第一酷吏,镇抚司的首尊,裴世溪。
他坐在历尽万般酷刑的犯人面前,听着他的求饶声,头也未抬,只是一边擦拭着手中长鞭,一边慢悠悠笑道:“你有没有全招,不用问我,问问它们就知道了。”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