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已决。”
散会后,又令人下旨召以上4省足够分量的致仕士绅以及民间大儒来南阳。
挨个召见,稳定人心。
……
廷寄首先抵达武昌,
陈祖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看了4遍,希冀从字里行间看出蛛丝马迹。
“夫子,你怎么看?”
心腹幕僚先是惊讶,后是犹豫。
反复斟酌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东翁,朝廷力不从心了!”
“嘘!”
虽然陈祖洛严厉制止了幕僚的狂悖之言,但还是想继续听他的分析。
“东翁你看,每省设团练大臣1名,首推致仕、丁忧在野之旧臣,皆挂3品虚衔,需先至南阳陛见。朝廷这是想用情感羁绊,维持有限忠心。”
“每府(州)设团练使1人,首推举人、士绅。朝廷这是以儒士领兵,防止尾大不掉。”
“每县设团总1至2人,首推宗族士绅子弟,年轻孔武者优先。宗族血缘就是军官和士兵之间的天然纽带,一村一汛,一乡一营。当然,武昌周边的宗族差点意思,比不了湖南,更比不了两广。”
“团练首选淳朴乡民、亦兵亦民。地方自行解决粮饷、军械。朝廷这是不费1两银子,只需轻飘飘一张纸,即可得百万民团。”
……
陈祖洛低声问道:
“乌合之众,有用吗?”
幕僚笑笑:
“迟滞吴军兵锋,为朝廷争取时间,扩大吴军和百姓之间的仇恨。多少有点用吧。”
“夫子,你说地方士绅怎么看?”
“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能不动心?说直白点,这就相当于在朝廷的框架下,不必造反,不违大义,自主开创一番事业。将来即使平贼成功,朝廷也得捏着鼻子给这些人做土皇帝,换取他们裁军。”
陈祖洛也不由得点头。
……
幕僚又继续说道:
“暴力,是一切权力的背书。士绅们一朝兵权在手,想杀谁就杀谁。
“东翁!换了我,就算不想掺和这趟浑水,我也得捏着鼻子散尽家财搞团练。您可知为何?”
“为何?”
“团练的坑,我不去占,别人就会占。到时候,人家手握刀子上门要我捐输银子,给他养兵。您说,我捐还是不捐?”
陈祖洛瞬间毛骨悚然。
这就相当于开启了军备竞赛,只能加码,不能退出。
邻居磨刀,伱敢不磨刀?
……
年薪3000两,跟了自己10年的绍兴师爷恐怖如斯!
师爷都是读书人,大多在科举领域成绩马马虎虎,但读透了历史,读透了人性,工于算计,热衷阳谋。
行走在部堂、督抚身边的高级幕僚特别讲究职业道德。凡事必先考虑东主立场,绝对不会把朝廷或者任何人的利益放在东主前面。
这是绍兴师爷一辈辈传下来的职业道德,也是他们行走官衙的核心。
为东主竭力谋划,直到合同到期或者东主垮台~
失业的师爷也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其他大人物上慕名门,重金聘请。
……
半晌,
陈祖洛才挥挥手:
“一字不改,明发地方吧。”
“是。”
荆襄震惊、湘湖震动。
士绅豪强们眼里顿时有了光。
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百姓们惴惴不安,望着乡绅老爷们坐轿子来回的拜访奔波,时而亢奋,时而紧张,时而咬牙切齿。
总之,
团练的第一批雏形诞生了。
湖北、湖南各州县乡村,皆有人不顾天寒地冻,
深一脚浅一脚,敲锣吆喝:
“忙时农忙,闲时操练。维护乡梓,效忠朝廷。”
“老乡们,加入团练,跟着本乡的老爷和流贼干仗。种一亩田不如砍一颗脑袋,比当长工划算噢。”
……
广西梧州府,岑溪县。
正是种植甘蔗的季节,又是荔枝丰收的季节~
一赤脚精瘦少年狂奔而来。
扯着变声期的嗓子狂吠:
“兄弟们,别砍甘蔗了,有好活儿。”
一群少年从高过人头的野甘蔗地里窸窸窣窣,钻出来。
“陆老爷招团练。咦,老白呢?”
“阿黄,你爹在这。”
众少年哈哈大笑~
白健仁,能成为这一伙少年的头目,靠的是打架够疯、鬼主意够多。
……
“老白,你在人前能不能不要叫我阿黄,这样我很没面子。”
白健仁笑嘻嘻的将一荔枝剥壳,塞入他嘴里。
“老黄,别矫情了。快点说,有啥好活儿?”
“是啊,砍甘蔗真不是人干的。”
“陆老爷招团练,管吃管工钱,一天还给10文。”
“团练是啥?”
黄姓少年还未开口,旁边就有人抢答:
“就是大家围成一团,一起练呗。”
“……”
睿智少年不出意料的挨了几脚,人蹲到一边委屈的啃野甘蔗了。
这块山腰荒地有野甘蔗,有杂树。
财主许诺,
谁能清理掉出2亩地,就给100文钱。
如此低廉的工价,大人们嗤之以鼻。
最终,被这群无处打工的少年们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