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蒙相公教诲,必当勠力于此,与天下均利!”
赵煦就等着司马光,给他上这一课!
不如此,他怎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将那些被内臣里的蠹虫,抓在手里的落后产能,统统甩给地方上的接盘侠呢?
比如说,成都、江宁、扬州的织院、染院。
等这些产业甩卖的差不多,新的纺织革命,就会席卷大江南北。
到那时候,这些被甩卖织院、染院,为了求生存就不得不跟进朝廷的纺织技术进步。
而赵煦早早的就通过太皇太后圣节的机会,赐给命妇的那些纺车,就将担任母机的角色。
这些人只要不蠢就会去借一个回去,自己复刻。
如此一来,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在全国范围,扶持起一个新兴的利益集团。
等这些人起来了,他们就是天然的技术革命支持者。
同时,他们也将是赵煦最天然的支持群体。
因为,到那个时候,他们会发现,他们除了跟着赵煦一条道走到黑以外别无选择。
顺便,赵煦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借着民心都在自己这边的时候。
对各地监当官重拳出击。
一边暴金币,一边收拢人才。
何止双赢?三赢、四赢都不止!
……
门内的君臣谈话,门外的宰执们,自然是听得仔细的。
韩绛听着,眉毛微动。
他虽然不知道,官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他可太清楚,这位官家的真实心思了。
因为一开始,他也曾被唬住。
以为,大宋朝真的要出一位宽厚仁孝,爱民如子的圣主明君了。
而且,还是一位言行,完全符合旧党士大夫们要求的圣主明主!
然而,没过几天,韩绛就看出些问题了。
因为嘴巴上说漂亮话,谁都会说。
关键在于怎么做!
而官家是怎么做的?
虽然罢废了市易务,但反手就逼着勋臣外戚还钱。
而且,要连本带利的全部还回去!
少一个子,人家都跟你急!
甚至不惜掀起大案,徐国公家族因此被连根拔起。
就连在外面当官,全程没有参与的张诚一也在几个月后被卷了进来,最后落得一个赐死的下场!
从此,张氏从勋臣中除名!
另一个卷入其中的驸马都尉郭献卿,现在都还在太学里,天天读圣人之书,习圣人之礼呢!
这是宽厚?这是仁圣?
这可比先帝下手还狠!
先帝在的时候,就从未对勋臣外戚,下手如此果决、狠辣的。
此外,这位官家对新法的态度,更是连演都懒得演一下!
先帝重用的大臣,他照样重用!
旁的不说,去年他就用了张之谏的人头,宣告天下——吕惠卿,朕罩了!
其他的事情,就更是如此了。
让章惇挂帅南征,把王子韶提拔到吏部,上个月又把沈起除授为大理寺卿,将王振除为刑部侍郎。
这些都是什么人?
新党!
而且,都是在舆论中争议很大的新党骨干。
章惇、王子韶就不说了。
沈起是当年挑起交趾入寇的始作俑者,王振则是新党在大理寺内的钉子,一直以来,坚持以律条断案的典型。
于是,就连汴京的市井百姓都看出来了。
怎么说来着?
哦!
“当今官家,颇类汉文!”
韩绛眼观鼻,鼻观心,只低着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而他心中,比谁都明白。
当今官家,何止颇类汉文?
就以这一年多的观察和感悟来看,这位官家已经将汉文帝的精髓学到家了。
嘴里都是天下万民,心中全是钱帛!
这样想着,韩绛就没怎么注意听门中的君臣对话了。
只隐约听了,官家又问了司马光一些事情。
但,都是些很私人的问题了。
比如说司马光有什么推荐的人才啊?
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啊?
还有什么心愿啊?
都是些虚应故事的事情。
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历代以来,也都有规则。
像司马光这样的重臣,天子不亲视其病也就罢了。
一旦亲临慰勉,那么他临终的所有要求,基本都会满足。
可能等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吧。
门内的君臣对话,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