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可能现在汴京城里,就有一大堆人在日思夜想着,怎么让两宫撤帘,回到大内安享晚年了。
这种事情,大家伙又不是没做过!
当年韩忠献,都已经打好了样本在那里,大家照抄就行了。
故而,两位宰相一拿到内廷送来的消息,眼珠子就转了起来。
“开封府这些蠹虫!”韩绛,只扫一眼,就看出了开封府的问题所在——他甚至早就有类似猜测。
没办法,这种事情,他在地方见多了。
他甚至纠正过好多类似的案件,因此得到了不少苦主的拥戴。
万民伞这种东西,韩绛都拿了好几把了!
“就是这大理寺,怎也这般蠢笨?”
“不对啊!”
“还有胡及……”
“也不像蠢人呐!”
韩绛搓了搓手,感觉这个事情,很有问题。
特别是当看到宫中消息,明确提到了——太后怒,欲招宰执,却被太皇太后所阻的时候。
韩绛就眯起了眼睛。
这老狐狸的杀手本能被唤醒。
“这事情背后,要没有内幕,老夫不信!”
这个时候,一个老吏,悄悄的来到韩绛身边,低声禀报:“左揆,右相令厅送来帖子,请您移步右仆射厅……”
韩绛笑起来:“吕晦叔,想找老夫勾兑?”
便慢悠悠的起身,道:“去告诉吕晦叔,老夫稍候便至。”
他则慢悠悠的踱向了在这令厅后面的一个架构。
在这里有着十几个吏员,正在清点、整理相关文牍。
韩绛咳嗦了一声,这些人立刻停下动作,恭恭敬敬的拱手而拜:“下吏等拜见相公。”
都堂吏员,虽只是吏。
但也被视作官。
而且,只要做得好,是可以被外放地方军州为官的。
虽然走的是杂流的磨勘途径,很难越次升迁。
但大宋也不是没有从杂流杀进待制级别的先例。
至于自杂流,而为京官、朝官的例子就更多了。
就算是在现在的都堂上,也有着杂流出身的高级官员。
尤其是那些专业性质很强的职位,历代都是选用杂流出身的敏锐精明之士出任。
所以,韩绛每次出现在这些吏员面前,他们都会拼命表现,以争取机会。
宰相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前程!
韩绛轻声吩咐:“且将济州知州段继隆、检正中书吏房公事段处约、开封府推官胡及、大理寺卿王孝先、左谏议大夫孙升的告身、堂薄、脚色取来。“
“诺!”
立刻就有人开始动手,迅速在这里查找。
很快,韩绛点名要的告身、堂薄、脚色就都被取来,并恭敬的上呈到韩绛手中。
韩绛点点头,接过来,转身就走。
所有吏员躬身相送。
拿着这些东西,韩绛也不看,直接走向左相吕公著的令厅。
韩绛知道,吕晦叔应该是知道些内幕的。
所以啊。
他手上的这些东西,就是一种威慑。
告诉吕公著——老夫也知道一点。
你啊,别瞒着了,该说的说。
官至宰相已经没有什么忌讳的了。
当韩绛踱到吕公著的令厅时,吕公著已经煮好了茶汤,同时屏退了左右,在等着他了。
吕公著一眼就见到了韩绛手里拿着的那些文书。
没办法,太显眼了!
大宋制度,官员告身、脚色,都是用绫纸书写的。
而且,不同级别的官员告身、脚色,所用的纸张颜色、规格、数量都不相同。
韩绛手里,那么厚的绫纸。
想让吕公著不注意都难!
吕公著眼睛顿时咪起来,他笑呵呵的上前,行了一礼然后明知故问:“左揆手中怎拿着这许多告身?”
韩绛还礼,也眯着眼睛,笑着道:“不过是些小儿辈的告身、脚色以及堂薄!”
“老夫正想看看……”
他扬了扬自己手里,那加起来快有一两寸厚的文书:“彼辈是否存在着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吕公著微笑着看向那些文书,道:“左揆想知道些什么?”
韩绛咧嘴一笑:“他们是否结党?”
吕公著的笑容凝固了下来。
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
结党啊!
这是官员碰都不能碰的红线,也是广泛存在的事情。
在大宋这种体制下,官员不结党,就没办法做事。
可要是结党了,就等于留下了一个把柄。
上面随时都可以拿着这个把柄,拿捏大臣,甚至问罪大臣。
同时,一旦结党的事情,被人摆到台面上。
狂风骤雨立刻袭来。
吕公著仕宦数十年,早就成精了。
自然,他不会留下把柄给人抓。
可问题在于,他身边的人,就没有他这么厉害了。
所以,他看着韩绛,微微一笑:“左相,言重了……”
“如今朝中众正盈朝,哪里有朋党?”
你可别乱说!
现在大宋朝堂,正人君子,济济一堂。
就算有那等小人,也只是一小撮!
“哦!”韩绛也不在乎这些。
他只是拿着自己手里的文书,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客席。
然后静静等着吕晦叔,替他亲手舀好一碗茶汤,端到他面前。
热气腾腾的茶汤,散发着茶香,只是闻了一下,韩绛的精神就振奋了起来。
他将手里的那些文书放到一边,端起茶汤,轻轻抿了一口,就赞道:“右相的茶,一如既往的好喝。”
“粗茶……粗茶……”吕公著笑起来,可心中却已经忍不住肉疼起来了。
因为他很清楚,韩绛这个老货,肯定是来宰他的。
要平息这个事情,他不知道得付出多少代价?做出多大的让步?
但没有办法!
谁叫,他是现在的旧党核心,带头大哥呢?
小弟捅出来的篓子,没有擦干净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