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看向了赵煦,试探着道:“官家呀,近来朝中有许多大臣上表,纷纷言说,今之科举,只取经义而废诗赋,恐长此以往,国家无词臣,天下无名士啊!”
赵煦轻笑一声,低头答道:“奏知太母,皇考在日曾教孙臣:诗词歌赋,于国无益,不过小道尔!国家取士,当取利国利民之士。”
他很清楚,朝野内外,都有着一股妖风在随时随地,准备着反攻倒算。
而他更清楚,有些人打着恢复诗赋科举的旗号,到底想做什么?
罢废王安石的三经新义和字说,用他们所支持的东西来取士。
这是争夺话语权的斗争,是不见血的战争。
赵煦在这方面,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不给任何人以可趁之机。
太皇太后的所有话,顿时都被噎在喉咙里。
她当然可以说那些大臣和她说过的话。
“王安石以一家之私学,而掩盖先儒之教,使天下学官讲解及科场,同己者取,异己者黜。”
“其黜春秋而进孟子,废六艺而尊百家……但考较学问,而不勉励德行……”
但她能说吗?
不能!
不然,这个孙子就会问一句话了——王安石是谁?
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难道告诉他——我们为了怕官家被这个家伙的歪理邪说带偏,所以‘善意’的将包括福宁殿、崇文院内的一切和王安石有关的文章、奏疏统统移除了?
不能呐!
这位太皇太后,很清楚一旦自己这个孝顺、聪明、懂事的孙子,过早的接触到王安石的歪理邪说。
万一,他觉得王安石的那些歪理邪说有道理,想要招其入朝怎么办?
王安石的破坏性,是有目共睹的。
先帝就是被其蛊惑,从而走上了离经叛道的变法之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坚决不能让官家过早的接触王安石和他的那些歪理邪说。
这不仅仅是宫中的想法,也是朝臣们的默契。
为了对冲王安石,大家甚至一起引进了李觏的学问来以毒攻毒。
两害相权取其轻。
于是,太皇太后只能委婉的说道:“话虽如此,可朝廷尽废诗赋……而旧日老举人,多习诗赋,不通经义,应举不得,常年徘徊科场,难免有所怨气,终究不利国家……”
向太后也帮着劝说道:“六哥,娘娘所言甚是啊,那旧日老举人,本是一生用心诗赋,如今朝堂不取诗赋,其一生心血岂非白费?其难保不会怨怼朝廷,心生不满。”
赵煦当然要尊重两宫,他点点头,假作思虑,然后道:“太母、母后教训的是。”
两宫都笑起来。
赵煦抬起头,看着她们,道:“但我听说,国家科举有特奏名之制,若那老举人实在要考,不如在特奏名进士之中,别开一科诗赋,但令彼辈应试。”
两宫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可国家若缺词臣如何是好?”良久,向太后才叹道。
她是士大夫家的女儿,很喜欢那些文章诗赋写的好的大臣。
年轻的时候,她就很爱读梅尧臣、晏殊等人的文章诗赋。
现在也喜欢看苏轼的诗词。
对那些大文豪,天生有着好感。
赵煦握着向太后的手,道:“母后,此事易也!”
“开制科,以取文章之士便可。”
“就叫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令州郡选天下文章之士,诗赋之才入京,由太母、母后及宰执亲考之,必可得文章之士,诗赋之才。”
赵煦在这里毫不犹豫的抄袭了司马光在他上上辈子,推出的十科取士法中的叫法。
而且,他对这个事情,现在很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