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远方河道上,出现的熟悉的常州景观,也开心起来:“郎君常州到了呀!”
“是啊!”苏轼回头微笑着:“我们到了,不必再漂泊了!”
船缓缓靠岸。
苏轼一家上下二十余口,都从船舱里走出来。
码头上,那些熟悉的身影,都已经出现。
领头的是苏轼当年的同科好友兼迷弟,常州人蒋之奇。
远远的,苏轼就听到了蒋之奇熟悉的吴语:“子瞻!子瞻!”
“恭喜啊!”
“前日天使来到常州,带来了起复子瞻的诏书!”
“天子圣恩,已起复子瞻朝奉郎,知登州,命子瞻入京赴阙!”
苏轼的嘴巴,顿时张的大大的。
起复?这就起复了?
朝奉郎?
苏轼贬谪黄州五年,但元丰官制改革,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朝奉郎是元丰寄禄官中朝官的第十五级,相当于过去文散官的左右司谏或者后行员外郎。
而在苏轼身后,他的妻子王闰之,爱妾王朝云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凝固。
不是说好的,从此定居常州,养花种草,闲时吟诗,兴起作乐吗?
不是说好了,不再漂泊吗?
可,无论是王闰之还是王朝云,看到苏轼脸上在短暂之后泛起的亢奋和那重新振奋而来的精神时。
她们就知道。
男人志在四方!
她们也明白,自己的丈夫,不属于田园。
他胸怀天下,心有丘壑!
他有他的远大志向和抱负!
……
人的悲欢,并不总是相同。
距离常州八百余里之外,京西北路的颍州城内(今安徽阜阳)。
昔日汴京城的风流人物,大宋勋贵之后,曾经的驸马都尉、如今的责授右监门卫将军王诜王晋卿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郎君……郎君……”
门外,熟悉的汴京口音在低低的徘徊着:“汴京又有客来了……”
王诜就像听到了追魂索命的魔音一样,立刻大叫起来:“叫他们滚!叫他们滚!我不见!我不见!”
不到十天,汴京城就已经来了三波人了。
都是他家里或者和他家有姻亲关系的故旧。
每一批人都是披麻戴孝而来的。
王诜最初还以为是家里有长辈或者亲戚去世了,还暗自窃喜,说不定可以趁机回汴京,继续潇洒度日。
哪知道,从第一批人开始。
那些人见了他就哭,哭着哭着,就干嚎起来。
门外甚至传来了丧乐吹吹打打。
然后那些人就当着他的面,对他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拜道:“皇宋故驸马都尉、故右监门卫将军王公讳诜,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甚至还有一个王诜侄子,扮作孝子的样子,拿着竹杖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总是盯着他。
王诜这才如梦初醒。
那些人不是来报丧的,是来给他送丧的。
送他上路,让他自己主动去死。
而原因,王诜也很快知道了。
汴京的皇帝驾崩了!
新登位的新君,虽然才八岁,但却牢牢记住了他这个将其亲姑姑害死的仇人。
少主虽然仁孝在听说了他王诜当年的丰功伟绩后,不忍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