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埃城。
噶尔东赞再一次站在了这梦寐以求的城楼之上,轻抚着斑驳的城墙,记起了当初自己登上这城头还是领着自己最出色的两个儿子……
现在再次站在这里,可他们却已经不在了。
“赞悉若、钦陵……”
默念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噶尔东赞囔囔自语:“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噶尔东赞本不打算继续与唐廷为敌了,跟现在强大的唐廷赌上国运并不值得。辅助赞普稳住政局以后,利用自己特殊的情况两边捞好处,以弥补损失。然后等大唐、大食分出胜负以后,再趁机抢口汤喝,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噶尔东赞也打算这么选,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使者议和。
奈何李治这个大唐皇帝太过记仇,完全无视了他们的议和要求,逼得他们只能选择大食国,而大食国以断绝一切经济往来支助要挟,逼着他们与唐廷决战。
这一次吐蕃是豁出了一切,真要败了,吐蕃这个国家都将不复存在了,将会回到昔年乱斗的局面。
“大论!”施米特大步来到近处。
相比之前,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也相信了自己父亲对于面前这位老者的判断。
“噶尔东赞矫捷如狐,不可轻信。但此人是当世罕见的智者,多跟他学习,对你未来大有好处。”
施米特还有些不服,这天下有比他父亲更有智慧的人?
直到见他翻云覆雨间攻破大唐的防线,这才相信面前这老者,真的厉害。
“尊贵的施米特将军!”
噶尔东赞很是客气,吐蕃已经没有资格跟大食国相提并论了,完全是下国大臣对待上国将军的态度。
这让施米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施米特缓了缓语气,由质问变成了询问:“唐将大败,我等为何不追击,将唐军赶出青海。如此吐蕃也能独占青海,可直接袭击唐廷的凉州、陇右,甚至威胁长安。”
噶尔东赞道:“施米特将军有所不知,我们此番能胜,全因程务挺无法服众,王孝杰性急自大,席君买意气用事之故。现今唐军知耻而勇,军队聚于一处,程务挺持重沉稳,固守待援。以我们的力量不足以强行破之,若是强攻,三军皆疲,待大唐援兵至,我军已疲。反而失去当下的大好局势……”
施米特略一思索,道:“此法不妥。我读了唐人的兵法,有一招叫做围点打援。我们现在有足够的兵力将程务挺围困,为何不将他困住。只要我们困住程务挺,断绝他与唐援军的联系。迫使唐援兵加紧支援,而我们在围困唐军的地方休息,等到唐援兵抵达的时候,体力不足,强行进攻,将他们击败。”
“这一招很厉害,正好适用在这个地方。”
噶尔东赞心中也是暗赞,真想与唐军对决,这招确实实用。
只是如此局面并非噶尔东赞想看到的,围点打援,关键一点围困敌人的军队要有实力压得住围困的军队以及前来救援的援兵。
如果做不到这点,围点打援等于给对方内外开花的机会。
诚然唐军远道而来,体力会大受影响,但噶尔东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取胜。何况就算有,他也不能这么干。
施米特是完全不计较伤亡的,死的不是大食的兵。
噶尔东赞不同,这一次他们吐蕃是赌上国运了。
吐蕃在他的治理下,已经拥有了一个伟大王朝的雏形。外战有兵,国中有民。兵能开疆,民能生产,相辅相成。而非吐谷浑这类国家,全民皆兵,无法持续长时间的作战。
但随着这些年的消耗,吐蕃已经无法维持这种良性生态。
这一次赌上国运的一战,几乎到了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地步。
如果再跟打这一场围点打援,就算利用唐军远来疲累的弱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也是一场惨胜。
结果又能如何?
惨胜的他们还有能力拿下青海湖吗?
惨胜的他们对于大食国还有利用价值吗?
没有利用价值的他们,将会被大食国抛弃,而大唐底子太厚,就算经历了此次失利,依旧还有稳住大局的底气。
所以这一仗不能打。
不管赢还是输,吐蕃都不会笑到最后。
噶尔东赞道:“施米特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围点打援,最核心的地方在于你围的点得是对手必救之地。如果我们没有拿下伏埃城,那么伏埃城就是唐军必救之地。可以困伏埃城以打唐廷援兵,现在程务挺退守之地并非唐军必救之地。唐援兵不是救援程务挺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伏埃城,夺回青海湖。我们重兵围困程务挺,若唐军直插伏埃城又如何?”
“这?”施米特显然是没有读懂华夏兵法的精髓,一时语塞。
噶尔东赞继续道:“到时候,伏埃城受袭,我们只能撤出对程务挺的围困,从而回援伏埃城。将会陷入被动的局面,这一招叫攻敌必救,施米特将军想必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