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大雾的清晨,挤满高级将领的大帐中喧嚣吵闹,我披着件叫不上名字的袄,整个后背无精打采地塌陷在座椅深处,闻着马粪,鲜血和金属混合的怪异气息,喝着有羊膻味的奶酒,抽着棉花叶子卷的烤烟,耳边响彻着军汉们粗放的拍桌声和笑骂声,各种脏话不绝于耳,他们管这个叫早餐会,我要是知道早餐会开在肮脏的羊圈里,我根本不会来。
可是我又能去哪呢?不把血月的事琢磨明白,我是不打算回仙宫的。
这时,行者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嘈杂的大帐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冲行者瞅去,那大概是个身穿白衣白裤的瘦弱青年,青年的长发许久不梳理了,结出层层叠叠的毛球,脸上戴着一副绘了狐狸须的深绿色金属面具,面具上的三个孔洞开的极其怪诞。
青年扫视帐内,目光锁定到我,朝着我走来,每走出一步,身后都会出现一尊厚烈的人形浮灰,青年一共走了七步,身后就有了七尊灰壳。
他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信,懒散又混沌地问他:“哪寄来的?”
青年行者用充满磁性的嗓音答道:“阴波国,寄信人是该国的司命,无生忍。”
我冲尉迟缨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立刻取来三十国的地图,平铺在木桌上,那阴波国与狮驼国的面积相当,却是距离这里最遥远的国家,没有之一,狮驼国在版图的最南边,阴波国则在最最东北,两者之间夹了十几个国家。
我瞧了眼比例尺,两国的距离已经远到没法用数字单位去衡量了,当然也可以这样去描述——从阴波国打出来的一道光,大约要经历十几分钟的飞行,才能被狮驼国观测到。
行者履行了送信的使命,转身要走,被我叫住:“无生忍为了请你送这封信,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行者停步,扭过头来瞧我,那怪诞的墨绿色面具使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大号的人形蝈蝈,他歪了歪脖子,嗓音沙哑着回道:“我开出两个价目让他选,一成灵性或一成生机,无生忍支付的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