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赵桢定然要发怒,谁知他只是长叹一声,低声道,“儿啊,爹爹知道你的志向,你我虽非生身父子,这十几年却已是胜过万千,那年你我在沅江之上,江山覆亡也只是顷刻间,那时你每每都冲杀在前,军中许多人都不知你是宗室子弟,那时爹爹曾听闻你在帐外说过一句,必复我汉家河山,那时我便想,我赵家有望,若你只是军中将士,只是朝中官员,这都是好的,可你而今是赵虞的官家,江山不可儿戏,是战是和也不能心存侥幸,爹爹不是不让你北伐,而是要等时机成熟,你听爹爹一句,时机未到。”
“父皇,我知道您的打算,当年朝廷贫弱,根本无力北伐,朝臣们整日怀着雪耻之心,都想着以倾朝之力以卵击石,爹爹杀韩崇久,实不得已。”
说到过去之事,赵桢不仅感慨道,“天下人皆以为我是忌惮韩崇久攻高,说我心底狭隘,容不下能臣,当年他三次北伐,收了北方数州县,人心鼓舞,朝臣们一时脑热,都上书让我倾尽国库以支持韩家军……可那时是个什么光景,江南十室九空,便是临安街头,市集上也是处处插草卖儿卖女,乡间饿殍遍野,甚至以人肉为食,百越伺机吞并象郡,扶南也出兵东侵,若人都活不了,那要什么河山,南边都保不住,又谈何北上。”
“可父皇,”赵誉看着他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十年,”赵桢抬手,以十指交叉给他比了一个“十”字,对他道,“十年之后,到时候国库充盈,便是你要打到依兰山去,我都不说半句,可如今不成,如今南边虽已休养生息十年有余,可民力仍旧不足,更要紧的是你登基这才短短两年,威信不足,你也不够了解你掌控的这个朝廷。”
赵誉却道,“十年之后,人人安居,少有人还会记得国难之耻,谁又愿再舍命北征,待到那时,父皇,我汉家河山便永远只剩了半壁。”
赵桢眼神微变,“可你就有把握能收复北边?焉知不是战败而归,到时候北朝再要你割地献银,到时候你连现在的江山都保不全了,十年你等不起也成,那你便等我咽气!”
“父皇!”赵誉惊道。
“祖宗的基业,我苦苦半生,也就只保住了眼下这半壁了,这是我赵家数代人的心血,我没有本事,只能做到今日的情形,即便无法光复旧土,我也不想生前再看到这十余年心血东付,等我闭了眼,你爱怎么摆弄它便怎么摆弄,至少我是能去给祖宗交差的。”
两人越说情绪越激动,眼见着赵誉便要动怒,杨应吉推了殿门禀道,“上皇,官家,太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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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盈一直侯在福宁殿,赵英还在听侍讲师傅讲课,她抱着赵蘅坐在庭中,赵蘅非要缠着她带自己去园子里,“姑姑,要看花花……”
平日里持盈都是宠着他,可今日心里装了事,便哄着他,“咱们先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等赵蘅被哄住,她又叫来阿棠,吩咐道,“你去康宁殿那边再打听打听风声。”
阿棠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可还没等阿棠回来,一个小黄门匆忙赶来,满头的大汗,急急忙忙道,“不好了殿下,太后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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