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平一贯善于揣摩赵誉的心思,可这一次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兴许是吧。”
赵誉在里头听着,心中一哂。
怎么会是因为灵毓……
是有朝臣如此提议,这些主和的大臣们,对北朝恨不能向祖宗一般小心供奉起来,觉得别的宗室女身份不够尊重,他们想着灵毓是他的亲侄女,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任何宗室女子都要重,也因为如此,北朝才会明白这份诚意。
甚至连长姊也以为他会动这个念头,特意带着灵毓入宫来求他。
灵毓一向受他纵容,娇蛮任性,入殿后叫了声“舅舅”之后就开始哭,哭得他心烦意乱。
齐安郡主便在一旁道,“官家,我灵毓她姓阮,她是个外姓人,说起来赵持盈才是正经的大虞公主,她和那王焕不是还没成婚么,如今国事难道不比私情重?合该是她嫁去北朝啊!”
“别哭了!”他喝停灵毓,灵毓哪里见过他这么凶的样子,吓得眼泪还挂在脸上,只愣愣看着他。
赵誉对着齐安郡主冷冷道,“你放心,灵毓不会北上。”
得了他这话齐安郡主这才安心些,又道,“王焕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算不上什么好归宿,倒是北上还能当个北朝的正经皇妃,对赵持盈而言有何不好,官家不是讨厌她么,正好就可以趁着和亲送出去才彻底省事呢。”
赵誉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他年少离家,与家长的一干兄弟姐妹的感情本就不深,更何况长姊与他年纪相差悬殊,不过是因为他重情念旧,南渡后一力照顾着家中所有的亲眷,即位后更是待他们不薄。
此时他心中压抑着怒气,因担心发作出来会吓到长姊,于是尽量放平了声音道,“她的事,朕心中有数。”
齐安郡主到底还是瞧出来他的不悦,不敢再多言,只得带着女儿告了退。
黄平本以为,过几日官家的心情或许会好转,这知道两天之后,京中出了一件不小的事,这事若是从前,其实不值一提,可如今,却惊动了四方。
那就是御史台弹奏虞部郎中王焕,说他在母亲过世后匿丧不报。
朝中官员,凡父母丧者,都要解官回乡,丁忧守制三年,可有的人担心解官三年会影响仕途,便会匿丧不报,这样就可以躲过丁忧。
匿丧不报一旦被察觉,那官员会被罚连降两级,并且必须回乡补齐守制的三年。
在人人都以为他马上就要尚寿安长公主的时候,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引得一片哗然。
他要回乡守制,自然不能再行婚嫁之礼,难道还要寿安长公主等他三年?
即便寿安长公主愿等,可若是因为旁的事便也罢了,偏是因为匿丧不报,大虞以孝治天下,这样不重孝道的人,成了驸马岂不是给天家抹黑。
这样传得沸沸扬扬,大家本还在为他惋惜,眼见着能尚公主了,如今倒好,驸马做不成还要降官职。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福宁殿,赵誉听宫人禀报,说太后动了怒。
“去福宁殿。”他对着黄平吩咐道。
持盈正好就陪在程太后身边的,赵誉去的时候见她正在低声地安慰着,在说些什么他没听清。
他特地留意了她的神情,倒并不像有多难过的样子。
程太后见他来了,刚刚还稍微平复下去的情绪,这下子又起来了。
“官家来得正好,”她对着赵誉,有些咬牙切齿,“那王焕,实在过分!”
赵誉上前宽慰道,“娘娘息怒,他匿丧瞒报之事确实不可姑息,我已与曹章说了,要严惩。”
曹章是中书令,中书掌六品以上官员的除授。
“匿丧不报,哼,”程太后冷冷道,“他何止是匿丧不报!”
赵誉闻言有些吃惊,听程太后话中的语气,应当是知道了这背后的实情。
果然,程太后接着道,“他丧母已经好几年了,此事一直瞒得好好的,怎么这个时候就瞒不住了,我听闻是御史台里有一位他的同乡,那同乡进状告发了此事,可他那同乡难道是如今才知道的?且听说那同乡与他不仅没有仇怨,与他还有些年少的情谊,这个时候却跳出来告发他,这个王焕,打量着我看不出他的把戏么?这分明就是他授意那同乡此时揭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