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疼呢,赵英想,他从前贪玩,头碰到了廊柱上,疼得他哭了好久,他记得那疼,寿安姑姑还流了血,自然要比他更疼得多了。
原来姑姑为了找她,连那样的疼痛都忍着。
连持盈也发觉了,在那之后,赵英变得听话多了,从前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敷衍地应一应声就是,如今她的话,他听了会乖乖点头说一句“英儿知道了”。
每次见他这么答一句,持盈面上还镇定,心里却已经软得跟什么似的,再舍不得说什么了,只要不出格,他玩的时候她都在一旁陪着。
小孩子,也不过是在园子里荡荡秋千,放放飞鸢,只是赵英一直被父亲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管束得严,没法像寻常孩子那样撒开了性子玩。
——
不久,北朝的使臣到达行都。
崇宁三年的时候,北契叩关,随后以破竹之势攻到了帝京城下,三月之后,帝京城破,崇宁帝与一众皇子宫妃尽数被俘,从此山河飘摇,成了大虞人心中永远的噩梦。
当初的福王赵桢,率军南渡,挡住了北契铁骑南下之势,在临邺重建朝纲,与北朝以沅江隔水相对,至今已有十余年。
这十余年里,赵桢对北朝赔款称臣,受尽屈辱,却也终在这江南之地站稳了脚跟,如今百姓富庶,国库充盈,与北朝鼎足相抗,国力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
反观如今的北朝,正是主少国疑内乱迭出之际,对南边生出了忌惮之心,这才收起了一贯的傲慢态度,主动遣使南下,想与南朝重订和约。
使臣既然已经到了,和谈不久便会开始,外朝的事,内廷自然也有所耳闻。
赵誉自从登基一来,为尽孝道,定下一月四朝的规矩,即便是再忙,一月里也会有四次亲自到北内向太上皇和程太后请安。
距他上一次来北内,已经近十日了,很快,持盈知道,他就会到福宁殿来见程太后。
这日入夜,她给程太后揉完了肩,忽然走到太后身前行礼叩拜。
“你这是做什么?”程太后疑惑地问。
“太后,持盈有一事相求,恳请太后做主。”
程太后先是愣了愣,从持盈的神色里,看出了她所求之事的不同寻常,便让身边的女官屏退了殿里的宫人。
等殿内的宫人都鱼贯地退到了殿外,程太后才缓缓开口,“说吧,什么事?”
持盈抬头,“听闻此次与北朝和议,官家有意要迎回祖父祖母的遗柩,可……可我爹爹他,他的遗柩也在北朝,持盈想求太后,让官家能将爹爹和娘娘的遗柩也一并迎回来,让他得以好好安葬。”
程太后平静地听完,然后叹了口气,起身将持盈拉近,让她坐到自己身侧。
“元元啊,别说是你,即便是我,一想到你母亲被那样潦草地葬在北边,心里也是不安,可这话我不能去对官家说……”程太后看着她,将她的手握着,轻声问,“你可知道为什么?”
持盈看着她,摇了摇头。
程太后便解释道,“迎回元熙帝遗柩,原本就是十三的意思,如今他才是大虞的官家,是这天下之主,与北朝和议是国事,后宫不可妄议国事,这是其一。他想迎回遗柩,无非是体恤太上皇的孝心,当初他父亲的死,与你爹爹也不无关系……若要他将你爹爹的遗柩迎回来,你要他自处?他如此体恤太上皇,我若向他提出此事,那便是不体恤他,即便是太上皇,也不能如此要求他,这便是其二了。”
持盈移回目光,这些道理她自然能明白,可除了来求程太后,她哪里还有别的法子。
当初赵桢那么多次想从北朝迎回元熙帝的遗柩,次次都被北朝驳了,这一次和议北朝亲自遣使前来,态度截然不同,所以赵誉才想趁机提出迎回遗柩之事,想来北朝也不会多做纠缠。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即便是赵誉愿意将她爹爹的遗柩也迎回来,再大动干戈,北朝也未必会答应了。
程太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心疼,低声道,“此事,只有官家能做主,官家他是个什么性子也是知道一些,他并非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元元,你若真想将你爹爹遗柩迎回来,不妨亲自去求求他?”
“去求官家?”持盈震惊道。
程太后冲着她点头,“十三是个念旧情的人,他年少的时候,在你哥哥身旁,与你也算朝夕相见,即便有些龃龉,那也是年少不知事,他如今怎么还会计较,你到底也是他同族的妹妹,你去求一求他,兴许他就心软了呢?”
持盈目光凝滞,那些年少的旧事,在赵誉心里算不上什么情谊,她不会天真的觉得他会念这份旧情,她只是清楚,要想接回爹爹的遗柩,只有赵誉点头才行。
为了父母死后能安,即便身前是刀山火海,她也甘愿一闯。
(/39343/39343427/4813215.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