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登基这半年里,忙得没早没晚的,连静仪都见不着你几次。”程太后笑着答。
宫人端了椅子,赵誉坐到了程太后的身侧,问道,“太上仍在闭关清修中么?”
太上皇赵桢如今一心问道,自从内禅于赵誉后就更是潜心于道法,时常闭关清修,不问世事。
程太后于是叹道,“是呢,梧州的方士又进献了丹药来……”
赵桢自从沉迷问道后,身侧常有方士相伴,那些方士奉旨炼丹,赵桢吃了不少,以致于有时神智都有些不大清醒,却听不进任何劝说。
“听闻官家打算为英儿开蒙?”程太后转了话题,问道,“讲课的师傅可选好了?”
赵誉的独子赵英,长于藩邸,如今刚满五岁,这个小皇孙当初最得赵桢与程皇后的钟爱,从前赵誉每入宫,若不带着赵英,赵桢便要不高兴,甚至在赵英三岁时动过心思要将其养在自己跟前儿,最后被台谏上疏才作罢的。
赵誉答道,“倒也不是要正经从傅,只是想先让他认认字,顺便学一学规矩,儿子觉得翰林待诏卢允文便不错,不知道太上与娘娘以为如何?”
程太后笑着摇头,“家国大事如今都是官家做主,这些事我们又插什么手,只可怜我那小乖孙,开蒙之后可有的苦吃了。”
五岁开蒙,在寻常人家或许算早,可在皇族宗室只能算寻常,赵誉也宠爱独子,可到底还是个严父。
“只是我担忧一事……”程太后缓缓开口,有些踌躇的样子。
“娘娘只管说。”赵誉道。
“皇后身子一向不大好,英儿开蒙之后不仅要操心他的起居,还要过问功课,我实在担心累着她,”程太后转头去看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叹道,“况且你们成婚这么些年,就只得一个英儿,皇后这儿一直不见消息,想来就是太过劳累的缘故,我想着实在不行就让英儿跟着我,好叫静仪松缓下来,或许就有好消息了。”
皇后在一旁听得脸上一阵发红一阵发白,她这事一直是她心头的刺,她与赵誉成婚这么些年,竟一个嫡子都没诞下,虽然赵誉将赵英养在她身侧,对外都称孩子就是她所生的,她也一直将赵英视如己出,可隔了层肚皮总是不能如自己的孩子那么般。
她对赵英,打不得,骂不得,日日疼着宠着,一颗心揪着,可往后赵英孝不孝顺,谁都说不准。
赵誉沉吟着,有些为难的样子,“英儿那孩子顽皮,儿子怕他扰了太上与娘娘的清净。”
“你们也不用着急回答,过些时日再答复我也不迟。”程太后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婉拒的话。
回去时,赵誉与皇后同乘一舆,皇后见他眉峰微皱,忍不住开口问,“官家在想方才太后提的那事么?”
赵誉点头。
“舍不得英儿?”皇后轻声问。
其实赵英是三岁之后才养到她跟前儿的,赵英一两岁的时候,虽然有乳母,可许多时候都是赵誉亲自照料,别人或许不知,皇后再清楚不过,当初上皇想要将赵英接过去抚养,台谏之所有上疏得那么厉害,就有赵誉在背后施力的缘故。
听闻赵英的生母是禁中的一个宫女,赵誉从来不愿提及,皇后也能感觉到,他对那女子并无什么感念与疼惜,可这并不能影响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无关他的生母是何人,赵誉对赵英的父爱融入了骨血里,他想把儿子留在身边也是自然。
可此刻赵誉却摇了摇头,对着她答,“我是担心你。”
皇后听了微怔,她当然懂赵誉担心自己什么,她多年未有身孕,他将赵英交给她,也是为她以后做打算。
孩子一直长在她身前,也一直以为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日后才会对她有感情,她需要这个孩子。
“可官家也知道,太后说的那番话,不过都是幌子,”皇后低声道,“两人就是太喜欢英儿了,想要日日放在眼前看着。”
赵誉如何不知道,太上皇对英儿的喜爱从未掩饰,他并非是赵桢的亲生骨血,终究难免有血缘隔阂,可赵桢对赵英,与对自己的嫡亲孙儿也无差别。
赵英三岁的时候得过一场严重的风寒,小孩子风寒风热都是寻常的事,只是那一次有些严重,赵英浑身发烫,到了夜里甚至昏迷不醒,赵桢当时不仅让太医局的宿直御医都守在赵英跟前,还亲自从禁中赶到赵誉的藩邸,一整夜都亲自守在赵英的身侧,一眼未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