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次虽然没有屏风阻隔,罕见的看到了姑姑的美颜,但是许清也不敢有丝毫的欣喜。
帝王的心思最难猜测,更何况还是一位女帝,她现在在想什么,许清心里没有一丁点把握。
金黄色龙椅上的许太后听到声音,微微抬眸。
仅仅只是抬眼的一瞬,其眼眸深处透出的冷意就让许清的心里七上八下,叫苦连天。
往常见面时,二人那和谐融洽的氛围消失不见,仅剩下了不知名的冰冷和紧张感。
“你还知道,唤我姑姑?”
许太后的嗓音像是晨曦中的微风,低沉且迷人,带着一股子慵懒的魅力,让人无法忽视。
许清沉默半晌都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去看这位女帝,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童般,规规矩矩的等着受罚。
“孤还以为,你姓的不是许,是杨。”
许太后的面色越来越冷,不仅如此,就连她的声音都如清冽的冰湖,冷静而透彻,仿佛可以透过空气直入人心。
许清知道自己得低头认错,便接话说道:“清儿知道错了。”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听到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清便知道许太后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她似是随手翻阅了几本递交上来的账册,就将其一把扔出,丢在了许清的面前,散落成一片。
“五城兵马司,京都府,承轩坊,驿站……为了篁岭关的贱民,你好大的胆子!”
被无序翻开的账册上,记载着许清支使这些部门,所使用的银两。
上面登记的数量,确实是一个天文数字。
许清的面容愈发尴尬,他处理这些流民的时候,确实没想过要花的钱……毕竟这玩意都出自国库,又不从自己府上的账目上支,用起来也不心疼。
“今日,兵部的尉迟齐参你,说你乱征兵丁,处理家事。户部的徐尚书参你,说你挥霍无度。礼部的侯侍郎参你,说你假仁假义,慷公家之慨,树自己之威。”
许清听得心惊肉跳,连还嘴都不知道怎么还嘴。
其实这三部说的都有道理,自己确实在花国库的钱,用国库的兵,处理篁岭关的流民之事。
以他的爵位官职,本不应该接触这些事。
“怎么?迁了百万流民到自己的封地,连回话的胆子都没有了吗?”
这道声音显得更加冷冽,仿佛从冰川深处传来。
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许清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姑姑,清儿只是想帮您处理解决流民之事,篁岭关的百姓流离失所,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隐患。”
解释的时候,许清留有停顿的间隙,见许太后保持沉默,他也只得继续解释。
“侄儿想为姑姑解忧,便琢磨着广平有土族侵扰,地广人稀,正适合将他们迁徙过去……为了防止那儿成为第二个篁岭关,侄儿还与杨纤凝达成了协议,她答应我住在侯府里,下半辈子不出京城。”
许清的解释早就准备好了,但这套说辞还是有些牵强。
有的说总比没的说好。
“清儿真是煞费苦心,懂得为年老昏花的姑姑办事。”
许太后冷笑一声,将自己的冷声变成柔声,“要不然这皇位也换成你来坐,由你这个好侄儿帮姑姑料理国事算了。”
“陛下恕罪!”
许清赶忙跪在了地上,额头冒汗,大声道:“是微臣行事不守规矩,没有考虑圣意……但微臣对大齐一片忠心,日月可鉴,那广平之地,也可以交由户部管治。”
不知过了许久,殿中才传来一声叹息。
“起来吧。”
许清起身,却仍是直视地面。
“别看地上了,看我。”
许清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话。
因为他记得莲华君与自己说道过,姑姑平常不以自己的脸容见人,不仅是因为要树立皇权的权威,也因为她不喜别人凝视自己的样子。
如今许太后主动命他抬头,许清不得不遵照圣命。